陳梓妍點頭,給了陸嚴河一個贊許的眼神。
“這也是他的慣用伎倆,你看看他帶的藝人,尤其是帶的時間比較久的,包括之前李治百在他手上的時候,在外的名聲都不是很好,背后十有八九都有他在背后推波助瀾,他手里的藝人在外面越孤立無援,才越依賴他這個經紀人。”
陸嚴河:“太坑人了,顏良在他手上,回頭還不知道被他坑成什么樣子。”
“那你也不用擔心,顏良在《六人行》之前,本身也不受周平安的重視,那個時候,周平安手里有李治百和馬致遠,即使紅了以后,也還是沒有他們兩個人紅。
“等周平安手里只剩下顏良這張牌的時候,顏良已經成了氣候,不是他能隨便拿捏的小藝人了。”
陸嚴河:“那關于我,他都能兩頭挑撥,顏良身邊其他的那些關系,誰知道會被他挑撥成什么樣子。”
“這倒是,你可能得提醒一下顏良,你和他是現在無話不說,誰也挑撥不到你們兩個人的關系,可別人跟顏良就未必會這么信任了。”陳梓妍說,“畢竟,顏良那部《淘金記》的導演吳舟游,他是蒙粒的男朋友,蒙粒也在周平安手下呢。”
陸嚴河忍不住嘆了口氣。
“不過,我覺得你也不用太擔心,說實話,顏良的心性是你們三個人中最好的。”陳梓妍說,“所以,周平安之所以這么有危機感,就是因為顏良讓他產生了很大的威脅感,他覺得自己掌控不住顏良了。”
“這個人也有意思,你說他為什么總是想要掌控顏良呢?他就不能夠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態度,就做好經紀人的本職工作嗎?”
“很難。”陳梓妍說,“第一,在國內,經紀人制度本身就是一個野蠻生長出來的東西,它很多東西套用了海外的那一套,但也有很多東西,因為沒有配套的制度,所以,其實有很多不完善。
“舉個例子,你要知道,在美國,是有法律規定,經紀人跟藝人之間的合約期限,是有非常嚴格的限制的,具體是不能超過三年還是四年,我忘了,你再大牌的經紀人,合約到期,該重新談的就必須重新談,這就讓很多處于新人階段的藝人,不會一下被坑得太死。
“第二,國內的文娛產業,你別看現在似乎已經很蓬勃發展了,實際上,本質上還是一個個跑單幫的,威廉莫斯、caa這種專門做經紀的、把各行各業的資源可以統籌到手里去做經紀業務的經紀公司,在國內根本生存不下去。
“在國內,說白了,只要最后資源不在自己手上,烈火烹油下一秒也可以一盆冷水澆熄你。游戲規則不一樣,資源在誰手上,誰就是大爺。本質上,咱們現在這個環境并不是一個健康的、有序運轉的生態環境,這些你都知道,不用詳說。
“基于這兩點,國內的經紀人和藝人之間的關系,最核心的東西,往往都在法律的合作框架之外。經紀人一般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心血砸到一兩個藝人身上,砸出水花來,砸成一個有談判議價資本的當紅明星,才有機會入真正的局,去真的進入到這個圈子里。
“那你想想,站在經紀人的角度,他們有義務把那么多的資源砸給你嗎?其實沒有,但他們砸出了遠遠超過合約約定的東西給你,這個時候你紅了,你也許還沒有想走,但是,這個大環境里,紅了的藝人就是被畸形地給予了天大的主動權,哪個經紀人心里面能心如止水看著自己用資源砸出來的籌碼,自己獨立出去?
“當然,站在藝人的角度,藝人也天然地認為,我簽給了你,你是往我身上投入了很多的資源,但是,我也給你帶來了很多的回報,我沒有虧欠你什么。站在客觀角度,你確實沒有虧欠我什么,但說真的,說句不好聽的,我那些資源,投誰不是投,我不是均等地投給了每一個人,然后你火了,是我大部分的資源喂給了你,你才火了,這個時候,合同里的那點分成,平心而論,又算什么?”
陳梓妍一點一點地掰開了,揉碎了,把經紀人的這點東西講給陸嚴河聽,讓陸嚴河能夠清楚地知道,這背后到底是什么樣的運行邏輯。
陸嚴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些東西,咱們就不論對錯了,就是一種現象,我們只是要弄清楚這種現象背后的成因,方便你后續去跟演藝圈的人打交道。”
陳梓妍叮囑。
陸嚴河再次點頭。
“那回頭周平安的身上,其實就很好理解了,他買馬買錯了,放走了一匹看似桀驁不馴可實際真金白銀的馬,自己買的那頭自以為可以被牢牢控制手里的馬,直接廢了,眼看著他這么多年積累在手上的籌碼,一夜之間要輸得一干二凈了。
“這種情況下,他會去在乎那匹默默壯實起來的馬,不是自己養壯實的嗎?他會有自知之明,不要去限制這頭馬自由奔跑嗎?他會眼睜睜地看著,現在他手里最有價值的這匹馬,被別人撬走嗎?
“都不會,所以,他只能混蛋地、想盡一切辦法地把這匹馬留在自己身邊,就跟那些千方百計阻止自己捧紅的藝人要出去獨立的經紀人一樣。”
陳梓妍端起杯子,輕輕啜飲了一口咖啡,露出了微笑。
“他只是低估了你和顏良之間的信任。”陳梓妍說,“當然,他也只能低估,因為在他的世界里,人與人之間,永遠不可能像你和顏良那樣互相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