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到一半,大家不可避免就聊起了正在拍的這部電影。
“《舟》這部電影,真挺難拍的。”羅宇鍾說,“別的戲,移步換景,人物眾多,戲眼也多,不用擔心枯燥乏味,但這部電影,大量的日常,要把它拍得不枯燥,真難。”
李治百說:“我現在看一些文藝片都看不下去,覺得太悶了。”
“是的。”陳梓妍說,“其實,處理這類題材,很看功力,怎麼把看似大量沒有信息的戲拍得讓觀眾看下去,而且是充滿興致地看下去,幾乎是最難的。”
“現在院線這麼多類型片,其實也就是因為類型片可以把節奏處理得特別快嘛,可以減少很多的鋪墊。”陸嚴河說,“但是《舟》完全不是這樣的電影,既不能為了讓它好看起來,就摒棄掉它原本的氣質,又不能完全不在乎電影影象本身的觀看門檻。”
陸嚴河其實很喜歡《東京家族》這樣的電影,他也覺得神奇,為什麼這樣的電影,可以把很日常的東西,拍得讓人愿意看下去。
但是,《東京家族》又比《舟》更好拍。前者那麼多人呢,每一個人都有一個視角,不同視角可以帶來不同的信息,不同的信息就是不同的故事和情緒。
《舟》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煮開水。
沒有沸騰之前,看上去幾乎沒有什麼變化,波瀾不驚。
李治百:“我下午在現場看的時候,我就覺得,《舟》這樣的電影,我現在肯定沒辦法演,演不了,我都想像不出來如果是我來演,我得怎麼搞,大部分時候,都沒有什麼情緒的轉變,我感覺我自己演著演著都會直接演睡著了。”
“需要大量的內心支撐。”陸嚴河笑,“可能一句臺詞都沒有,心里面卻有大量的情緒和想法,這些只能以一種非常細微的方式呈現出來。”
“是的。”李治百點頭,“就是這個,可能是因為我也沒有看過劇本,不知道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也不知道你們下午在演什麼,我說實話,我沒有看懂。”
陳梓妍笑著說:“拍電影還真是這樣,一場戲,可能拍好幾天,單看這一場戲,如果信息量給得不足,確實不知道在講什麼,更不用說是《舟》這樣一個故事了。”
李治百:“但演得是真好啊,你們真的太強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演什麼,但卻能夠看進去,孟令姐一下午在那里調制漆料還是什麼的,我就看她一個人坐在那個邊上,慢慢地侍弄著她面前那堆東西,偶爾看你們一眼,她兒子還在旁邊轉悠,整個畫面特別有生活感,反正,我拍戲真的很少見到這樣拍的,你們一直在干你們的事,都是攝影機來找你們。”
“是因為我們下午拍的這場戲,在電影中,應該是過場戲的畫面,對吧,導演?”陸嚴河問。
羅宇鐘點頭。
“是的,不過,這場戲最主要的是講這家人的關系。”羅宇鍾說,“這家人的權力結構,以及每個人的分工,包括一些細節位置,可以透露出來的,姐弟之間的關系與姐弟和父親之間的關系,孰親孰遠。”
李治百:“啊,對,這個我正想問呢,我怎麼覺得孟令姐對溫老師飾演的父親,有一點刻意的回避。”
“你看,你雖然說你不會演這樣的戲,但你捕捉得還是很精準的。”陳梓妍笑,“這種敏銳的觀察力,天賦。”
李治百馬上笑。
“過獎,過獎。”
陸嚴河:“那你覺得我下午這場戲,我的態度是什麼?”
“你有一點心神不定,疑惑,你是他們兩個人中間的一根線。”李治百說,“至少在孟令姐對溫老師的情感關系上,你是那根牽起來的線。”
陸嚴河:“梓妍姐說得對,你真的很敏銳,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一段戲,也能被你看出這麼多來。”
李治百馬上說:“畢竟被羅導夸過是天才,羅導,你還記得吧?你好多年前來星娛面試我們,《黃金時代》老陸那個角色,你夸我身上的松弛感,值得他們所有人學習,還說我有做演員的天賦,所以后面我就做演員了。”
“你小子適合演戲。”羅宇鍾笑,“你接的戲,都很適合你,這一次你的《草上飛》我也看了,還挺難得的,我本來以為是一個跟李逍遙差不多類型的人物,沒想到完全脫胎換骨,是一個跟你平時很不一樣的角色,沉重,帶著復仇的決心,偶爾有一點少年俠客的飛揚,卻不明亮,很好,這個角色是你自己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