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生明笑著拍拍他的后背,說:“恭喜,快去領獎!”
陸嚴河猛地抱住溫生明。
溫生明笑意從眼底泛了出來,他一直拍著陸嚴河的背,哄孩子一樣,“好了,趕緊上臺了。”
陸嚴河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恰好與坐在溫生明旁邊的陳品河目光對上。
陳品河姿態優雅從容地坐在位子上,輕輕鼓掌,面帶微笑。
陸嚴河在與他目光交接的那一刻,瞬間斂下眼簾,遮蔽幾乎是生理反應一般的鋒芒。
他起身,又跟劉畢戈抱了一下,一溜兒小跑上了臺。
“我人生中獲得的第一個表演獎,就是在飛鴻獎得到的,那是我第一次演電影,飛鴻獎就給予了我一個巨大的鼓勵,現在,它又給了我一個鼓勵。”
陸嚴河從寧秀蓮手中接過獎杯和證書,面朝觀眾席,目光落在眾人身上,笑得意氣風發。
“但我本來以為,今天晚上上臺領獎的人不是我。”陸嚴河深吸一口氣,“相信所有跟溫生明老師一起演過戲的人都明白我在說什么,當我以為我真的是一個表演天才的時候,遇到這樣一座大山,我就像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孫悟空,遇到了怎么也翻不出去的五指山,他的表演,如海納百川,讓我感到自己的渺小。”
溫生明在臺下搖手。
臺下卻響起一陣掌聲。
“當然,我不是說我演得不如溫老師,溫老師也不會允許我這么說,因為好的表演,永遠是對手的相互成就。”陸嚴河說,“我在《定風一號》中,完成了我自己對于表演技術上的一次蛻變,也讓我對表演的理解,有了新的認識。溫老師給予我的不僅僅是指導,是一種讓我可以完全放開手腳來嘗試的包容,無論怎么演,都不用擔心他接不住。所以,在電影里,出現了一個不同以往的我。”
“這需要信任,需要包容,需要肯定,也需要支持。”陸嚴河轉頭看向劉畢戈,“這也完全需要感謝你,劉畢戈,演了這么多年戲,只有你還會在現場用批評、指責、挑釁甚至是羞辱來刺激我,也只有你明白,我每一次的改變,是想要抵達什么樣的終點,所以,這部電影,我演得一點兒也不氣定神閑,我仿佛被關在煉丹爐里的孫悟空,每一場戲都在遭受很多的精神折磨,好在,最后我也練出了我的火眼金睛。”
“作為一個總是被稱作天才的演員,我總是一邊覺得不好意思,一邊感到得意忘形,還好,在這條路上,總是有一些同行者,真正地走在我的身邊,提醒我,我不是站在神山上,我是走在路上,無論如何,也要腳踏實地。”
“溫老師,殺青那天,你告訴我,你會一直看著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陸嚴河眼角余光看到陳品河那張臉,心中忽然一陣莫名的悸痛,這讓他突然停頓了一下,他強行忍住了這陣悸痛,眼角卻又泛出了點點淚光。
“還好,我不至于到很久以后才明白。”陸嚴河微笑了起來,“謝謝,你出現在了我的電影人生里。”
陸嚴河深深鞠了一躬,下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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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含溫量”非常高的獲獎感言。
誰都沒有想到。
陸嚴河也很少會用這么長的獲獎感言,去感謝自己在戲中的一個對手演員。
或者說,在這之前,幾乎沒有過。
而今天,此時,此刻,陸嚴河在已經脫離“新人期”、成為國際上最有代表性的中國演員的時候,卻忽然發表了一段堪比“新人期才會有的動容和動情”的感言,多少是讓人感到驚訝的。
但同樣,他又說得如此坦誠,坦白。
他從容地說出了自己的自傲與自負,又明白無誤地告訴了所有人,他沒有陷入迷失之中。
他不介意以如此自謙的姿態,將感謝致以溫生明。
他也沒有官方地對其他提名者表示感謝。
到了陸嚴河這個地位,當然也不會有人在這個方面去糾他的錯。
熟悉他的人,卻從這一段話里,聽出了很多的言外之意。
陳梓妍坐在后排,目光遠遠地落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
和她一樣的,還有張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