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首輔張巨鹿這忽然的一言,更是突然。
首輔大人的好友有著坦坦翁之稱的桓溫,堅定奉行難得湖涂的幽默老頭,在朝堂上是講究和氣當官的代表,這位中書省的第二號實權人物瞬間便知曉了老友剛剛那番話的用意。
曹長卿自詡西楚罪人,從未稱過離陽臣。
這樣曾三度入京刺殺陛下的西楚余孽,與身邊那些入了離陽朝堂為官的八國舊臣都不一樣,陛下雖數次在公開場合稱贊過這位曹青衣,但卻不可能因為入蜀地當王的六皇子斬下曹青衣腦袋便如何懲罰,但若是公開贊揚,怕是又會令朝堂這些人多生出別的心思。
所以,張首輔那番話一出,自然便成為了朝堂舊黨那邊仇視的對象。
當然,更關鍵的原因還是首輔大人要接曹長卿這回事來敲打下那些舊黨眾人,食離陽祿,當奉離陽為臣,若是一個曹官子的死都能夠令這些年說三叫死的鬧脾氣,那只能證明這些人的心這么多年還沒有徹底倒向離陽。
良久之后,皇位之上的趙淳終于開口,給這件事定性。
“蜀王大婚,當賞。”
皇帝陛下絲毫未提及那位曹官子,但卻直接表達出來了屬于帝王的態度,朝堂之上的舊黨臣子均是沉默不語,因為舊黨當中的領頭羊孫希濟此刻只是默默低著頭,不發一言。
曹官子身死西蜀的消息迅速在太安城傳遍。
太安城的離陽百姓們自然知曉曾三入太安城的那位瀟灑無比青衣儒生,在世俗的離陽百姓們看來,這位賊心不死的曹官子自然屬于我朝的亂臣賊子,尤其是在知曉其是死在那位年輕蜀王手上,太安城百姓直到今日還有那位六皇子奉天承運、接引天下霞光的故事流于茶肆說書人的口中。
原本的坊間是絕對不敢編排事關離陽皇族的故事跟段子。
臺上無大小,臺下立新墳的故事在這個世間自然不少見。
不論離陽還是北莽的說書先生,均是對那位有著春秋說書人之稱的黃三甲奉為祖宗。
太安城這里,實在是陸澤那次在欽天監整出的動靜太大。
年幼的姜泥在大凰宮里引得九龍璽氣運,便使得西楚那些臣子紛紛潸然淚下,而更不論陸澤這離陽皇子在帝都太安城整出這么大的動靜;另外便是京城里似乎有大人物放下話來,使得宗人府以及禮部那些官員對此事均是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
入夜后,離陽帝都各處均飄起了鳥鳥炊煙。
入冬以后的太安城冷的人都不愿出門,除非是跟著三兩好友出門吃頓正宗的涮羊肉來解解體內寒氣,不然連那醉仙居的頭牌姑娘看起來都不如往日那般勾人心魄,不知道是不是冬日衣裳要比夏日更多兩件的緣故。
兵部尚書顧劍棠所居的顧宅,乃是離陽朝堂武將心中向往之所。
當年那位人屠徐驍壓得春秋諸國喘不過來氣,而在其身后獨滅東越、南唐的顧劍棠同樣如此,當年的徐瘸子甚至敢用刀鞘去拍打這位尚書大人的臉,后者默然承受。
太安城中諸王侯公卿可能誰都不知曉,今夜的顧劍棠大將軍竟是徹夜未眠,屋中床榻之上的兵部尚書臉色暗沉,呢喃自語道“曹長卿誤我二十年。”
曹官子的驟然死亡使得之前所謂的約定,都已成為了空中漂浮之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