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此時此刻的墨檀,心情是頗為矛盾的
囚室里并沒有人,而是某種詭異怪誕的痕跡,這種事他早就已經從語宸和泰羅口中聽說了,對于當前這種情況,也早有準備與猜想。
如果那個與自己相貌相近的怪物確實是那一面本尊,那么在當前這個自己尚且在線的時間點,理論上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存在于無罪之界的,至于其離線狀態為什么和普通玩家的杳無痕跡不同,而是一團扭曲的黑霧,這方面墨檀倒是沒有什么頭緒,但他知道,如果那真是某種意義上的自己,無論發生什么都不算奇怪。
只是他仍然心存僥幸。
如果語宸他們當時抓到的那個怪物并不是自己呢
如果每天那幾個小時的斷片只是自己非典型人格分裂的副作用呢
如果一切都是只自己過于敏感,那個早已消失的人格其實根本沒有出現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怪物的出現與消散時間應該跟自己不會有什么關聯。
墨檀心底的某個角落,其實一直抱著這樣一份希望。
然而當他看到那團明顯沒有任何活性的黑霧時,這份希望已經碎掉一半了。
至少在當前這時間點,自己與對方并未共存。
他真的很矛盾,一方面希望自己能找到那個有極大可能存在于游戲里的第四個自己,能夠切實掌握對方的位置、狀態、動向并加以控制與監管,一方面卻也希望這一切都是錯覺與假設,其實只是自己想太多而已。
或許其它時候的自己根本不會這么想,但當下被冠以黑梵之名的墨檀卻是個會天真、會怯懦、會猶豫、會逃避的普通人,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是矛盾的。
他不想承認那個災難般的存在回來了,又希望那塊一直懸在心口的石頭趕緊落地,每次思考這方面的事時都分外糾結。
但時間是不會等人的,直至此刻,這團從他入坑無罪之界開始就一直盤踞在心底的迷霧已經被掀開了一角。
前提是,兩者之間確實有關聯的話
墨檀輕嘆了口氣,目光復雜地看著柵欄對面那團一直在緩緩流動,卻沒有半點活性的黑霧,試圖從里面觀察出點兒什么。
但他什么都沒觀察出來
熟悉也好、恐懼也罷,這些他覺得自己或許會有的情緒通通沒有。
那只是一團整體不明的黑色霧氣而已,至少在當下是這樣。
“墨檀”
位置靠后一點的語宸無聲地踏前了半步,輕輕拽了拽墨檀的袖口,有些不安地壓低聲音問道“你還好吧”
后者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后露出了一個頗為蒼白的微笑,聳肩道“沒事,我就是有點擔心被你們說得那怪物奪舍了。”
他并沒有掩蓋自己的聲音,所以正緊貼著柵欄往里看的科爾多瓦立刻回頭吐了個槽“你這是中二加被迫害妄想癥,簡稱被迫害妄想二啊。”
“你才二啊一點兒都沒簡下來好吧”
墨檀虛起眼瞪著科爾多瓦,飛快地調整好了狀態,變成了跟平時差不多的感覺。
但旁邊的少女依然有些不安地盯著他,盡管不知道為什么,但語宸就是忽然產生了一種墨檀好像很害怕的感覺,而且原因絕對不是他剛剛說的奪舍什么的,那是一種實打實的恐懼,如果硬要形容的話,就仿佛醫生避開旁人去找病人家屬單獨談話時,后者在得知是虛驚還是噩耗前的反應十分相似,充滿了不安與焦躁
仔細想來的話,似乎從一開始告訴墨檀這只怪物的存在后,他的反應就有些反常,雖然當時在好友消息中并未發現有什么不對勁,但畢竟語宸當時還并不了解對方,現在想來的話,總覺得有那里怪怪的。
我有點懵,那怪物現在還被你們關著呢
那他之前處于人形的時候,大概是在什么時間呢有印象嗎
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像我,你下次再仔細看看唄
語宸悄悄地翻閱著自己和墨檀的消息記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但她終究還是沒有說些或問點什么,只是安靜乖巧地站在原地,與墨檀一起看著牢房里的那團黑色霧氣。
到現在為止,她似乎有了許多可以聯想或猜測的余地
但少女只是抿了抿嘴,決定不再去想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