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檀沒有繼續說下去，而季曉鴿也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未刨根問底，兩人就這樣看似突兀地結束了之前那段有關于非分之想的對話，一邊無比自然地融入賈德卡和達布斯當前所聊的話題，一邊繼續享用著并不算豐盛的早餐，宛若無事發生。
事實上他們剛剛所探討的內容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很是不容小覷，可二人的處理方式卻給人一種十分漫不經心的感覺，仿佛只是隨口說了幾句有關于天氣的話題，然后就這樣輕描淡寫的結束了。
當然，宛若無事發生并非真的無事發生，而仿佛在聊天氣也并非真的在聊天氣，只不過無論是有茫茫多難言之隱的墨檀也好，還是有著大量簇擁戀愛經驗卻為零的季曉鴿也好，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在察覺到少許異樣后選擇了刻意回避，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其彼此之間的距離。
墨檀和季曉鴿都不是傻瓜，或許前者經常會給人一種少根筋的錯覺，后者更是天性使然地有些傻樂天，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是那種在某個年代頻頻活躍于諸如文學、影視等各個領域的木頭男女，從客觀角度來看，這兩個人不僅不遲鈍，甚至在很多方面都敏銳的超乎常人想象，而他們剛剛也確實做出了當前情況下最恰如其分的選擇。
在季曉鴿眼里，默始終都是一個純純粹粹的網友，雖然這個網友兼具著網絡中的朋友與網絡中的戰友以至于網絡中的好友等意思，但兩人之間終究還是隔著一條十分動態的距離。
很多時候，在以普通朋友、戰友、好友的前提下相處時，網絡往往能夠將彼此之間的隔閡大幅度抵消，如果我們將其稍微量化一下的話，就好比某人最近窮的只能吃泡面了，但這種事他她未必會跟現實中那些已經有了幾個月、幾年甚至十幾年交情的朋友說，卻愿意跟只認識了十幾二十天乃至十幾二十分鐘的網友吐槽，這其實就是一種類似于安全感的情緒在作祟，而這種情緒其實是相當動態的
首先，在朋友領域，這種安全感能夠讓很多人迅速拉近距離，讓大家在就算不知道對方的長相、家境、專業、工作乃至性別的情況下仍然可以迅速打成一片，從點頭之交的關系飛快變成能夠隨口罵上一句傻辶的損友關系。
其次，如果走出朋友領域，或者涉及到一些其它原因的話，那么網絡在之前那種情況下所帶來的安全感就很有可能會變成不安全感，舉個例子，在金錢方面，很多人都會為自己在現實中的朋友慷慨解囊，哪怕彼此之間的情誼并不算太深厚，但對于在網友領域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碼事了，十幾二十塊還好說，倘若數字稍微大一點，在彼此既不知根又不知底的前提下，打個哈哈糊弄過去的幾率絕對不低。
最后最后就是網戀了
在網戀領域，排除那些只是鬧著玩或根本沒打算好好處對象的人，網絡在大多數情況下只會給有意締結正經情侶關系的制造隔閡與距離，將彼此之間的不安全感放大到極致，且不說真敢放手去正經談的勇士究竟能有幾個，光是近百年在異地戀這三個字面前打出gg的男女扔水里都能把黃河給填平了。
當然，事無絕對，成功奔現且收獲幸福的男女乃至男男、女女比比皆是，但這種情況在全球幾十億人中依然屬于特例，而特例這種東西，往往都是最不值得參考的，因為那些例子所遵循的往往并不是科學，而是特喵的玄學，一發入魂概率在十單全沉的概率面前連個屁都不是。
就算時至2049年，精神模擬技術已經相對成型的當下，拋開那些還不是很成熟的、沒挨過社會毒打的小盆宇們，正經網戀的比例仍然很低。
而季曉鴿不僅是個心智成熟的姑娘，還是一個潛意識里對談戀愛這事兒比較抗拒的姑娘，一方面是過去因為顏值過高而帶來的各種小麻煩，一方面則是因為她的父親與妹妹始終在給她灌輸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之類的概念，這倒并不是季曉島他們矯枉過正，實在是因為從小到大季曉鴿身邊圖謀不軌的異性乃至同性實在是太多了。
也正因為如此，這姑娘在察覺到原本只是調侃的話題逐漸跑偏后就立刻選擇了剎車，倒不是說她對默有多么抵觸，而是刨除偶爾跟后者胡鬧的玩笑之外，她從來都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事，再加上墨檀是她鮮少且相對珍視的異性朋友也可以說是異性網友，季曉鴿自然會下意識地不愿讓事情變得太復雜，無論默是否真的對自己有好感，也不管自己會不會有可能也對默有好感，至少現在，她并不是很想接觸或嘗試任何朋友以上的領域。
至于墨檀，情況就更復雜了
大家都知道當前人格的他是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好青年，在這一前提下，這貨有很清楚自己對早在幾個月前開始就對另一個姑娘產生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情愫，在這一前提下，就算他單方面的跟季曉鴿在現實中認識，并未完全把對方當做網友，理性上也絕無可能對后者產生任何非分之想。
而感性方面正如墨檀剛才說的那樣，他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也一點都不想知道。
從來沒有戀愛經驗的墨檀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內心戲復雜到一扌的自己決不能做出任何沖動之事，就算直覺告訴他再這樣下去未來可能會出現大量糟糕的情況，但當下他依然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所以，非常罕見的墨檀放棄了思考。
也正是因為他現在放棄了思考，也只能放棄思考，才會在未來不可避免地陷入到可怕的數據刪除中，不過那是以后的事了，我們暫且不提
總而言之，這頓信息量頗大的早飯就這樣結束了，在那之后，無論是本想調侃結果險些把自己繞進去的季曉鴿，還是已經放棄思考的墨檀，都憑借著彪悍的心理素質恢復了正常，然后就與大家一起離開燃鋼酒館，出發前往工匠鎮南部的小山坡，順便一提，初來乍到的墨檀很是乖巧地走在季曉鴿身后，這倒不是因為稍有些心虛之類的狗血原因，只是單純地不知道哪邊是南而已。
盡管默方向感有些糟糕的事并非什么秘密，但鑒于白天剛帶著季家姐妹在學校里迷路了兩個小時，墨檀覺得自己暫時還是不要做出更多能讓季曉鴿有所聯想的行動比較好，比如很自信地出門往北拐
但是學校啊
墨檀微微瞇起雙眼，思緒下意識地飄到今天下午，難以抑制地想起了那件自己本應該忘記的一幕。
“嘿”
季曉鴿忽然一翅膀扇在墨檀肩上，滿臉好奇地打斷了后者的思緒“你發什么呆呢”
墨檀面不改色，特別自然地回答道“只是在想你竟然真能弄出一架巴雷特出來。”
因為他之前確實有閃過這個念頭，所以這話并不算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