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鐘后,殺死了裂顱的異端被一道陽炎拂過身體,當場便化作了飛灰,但在身體已經開始消散之后,他同樣沒有流露出任何負面情緒,而是長舒了一口氣,平靜地消散了。
而這些令人感到驚詫甚至詭異的場景,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無論是東征軍的神職者還是滅神會的殘黨,他們在與對方搏殺時都沒有任何保留,不但招招致命,而且悍不畏死,但有違常理的是,他們在成功擊殺面前的死敵后并沒有任何一絲感情流露,只是像過去無數次交鋒時那樣麻木地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唯二的區別在于,這一次,他們不再給隊友掩護,而且每當自己受到致命傷后,這些仿佛程序般冰冷麻木的戰士往往會在最后一刻回過神來,帶著疲憊的笑意安詳死去。
“呵。”
過了良久,收回了目光的霍格爾才發出一聲嗤笑,隨即竟然在兵主有些訝異的注視下收劍入鞘,在旁邊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
“霍格爾統領……”
侏儒老人向這位‘年輕人’投以探尋的目光,實話實說道:“我以為你會選擇在陷入永眠前先確保我這個最大的隱患再無威脅。”
“我也是這么以為的,兵主閣下。”
霍格爾聳了聳肩,然后竟然并不是很熟練地翻了個白眼,撇嘴道:“但我忽然發現自己并沒有這么做的興致,在這……過于突兀的最后一刻,我也難免會有些離經叛道的想法。”
兵主捋了捋胡子,調侃道:“你覺得加入【滅神會】這個想法夠不夠離經叛道?”
“謝謝,但那個實在是有點太過于刺激了,所以還請容我拒絕。”
或許是因為這一刻實在缺乏真實性,或許是因為那些早已被歲月沖刷得干干凈凈,只不過當事人現在才反應過來的東西終于開始沉淀,霍格爾并沒有像當年那個剛剛加入東征軍的血神騎士那樣,無法忍受這等異端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詞,也沒有被自己在漫長歲月中積累出來的絕望與瘋狂支配,而是進入了一種……無限接近于‘擺爛’的狀態。
“說實話,你要是真答應了,我反倒會覺得有些難辦。”
而兵主則是呵呵一笑,隨即也盤腿坐在了地上,用老朋友聊天般的口吻問道:“所以,感覺怎么樣?”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一切發生的太突兀了,以至于讓我沒有半點真實感。”
霍格爾抬頭看著頭頂那片如霧般層層疊疊的暗啞‘天空’,用有些古怪地語氣道:“突然間來了兩個不速之客,突然間他們便說服了滅神會甘愿自滅,突然間就說要給予我們最終的解脫,突然間就背叛了我們,突然間又好像什么都無所謂了,因為他承諾的結局依然會兌現,只不過……”
“只不過,沒想到最后還是要我們彼此送對方最后一程。”
兵主輕笑著把后半句話說完,語氣依舊如平日里那般風淡云輕,不過或許是因為霍格爾過去從未與這位兵主如此心平氣和的交流過,所以他倒覺得這是一番十分新奇的體驗。
“很難想象,【滅神會】的首領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曾經年輕的圣騎士饒有興趣地注視著面前這位侏儒老者,發自內心地說道:“你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個瘋子,還是說,正因為你并不是一個瘋子,所以才能把別人變成對你言聽計從的瘋子?”
兵主并沒有對這個問題一筆帶過,而是在認真地思考了良久后答非所問道:“也就是說,在你看來,比起瘋子,我更像是一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