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天生的軍人唄。”
凱文點了點頭,壓低聲音問道:“話說回來,布拉德前輩你明明沒見過那位赫斯掌旗官,卻那么了解人家,總覺得不只是因為護教騎士團之間的競爭關系啊。”
布拉德咧嘴一笑,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那當然,包括我在內,大多數特別關心這事兒的,都是因為赫斯·冬牙據說是個美女來著。”
“挺好。”
凱文對布拉德豎了豎大拇指,隨即便站在原地走神了起來,顯然對那位確實挺漂亮的高個子姑娘興趣不大。
這倒并非因為凱文對這種所謂的二次元紙片人不感興趣,事實上,在最近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腦海中經常會浮現一個纖細消瘦的身影。
大多數時候,那個身影都顯得詭異而怪誕,無論是蒼白到宛若尸體的膚色,光禿禿的、沒有一根毛發的腦袋,還是那雙被縫合在一起的雙眼,都能讓正常人不寒而栗。
但每當那個身影或喜或嗔,或哭或笑地呼喚‘凱文’時,這位大光明騎士總會從失神中驚醒,并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悵然若失。
雖然不太愿意承認,但這輩子都沒什么女人緣和桃花運,本身也對談戀愛沒什么興趣的凱文,確實對那個在【問罪論戰】中落落大方地向自己表示傾慕之情,擁有悲慘身世的女孩非常在意。
很多時候,凱文都覺得自己就好像那種因為從來沒有被同齡異性正面示好,以至于只能將心底那份‘青春’投注到虛無縹緲的紙片人身上,從各種方面來說都有點令人同情的中二懷春男,但就算如此,他還是無法忘記那個總是一遍又一遍叫著‘凱文’,明明畫風陰森可怖,卻令自己既心疼又心安的【行尸神官】。
作為一個正常玩家的凱文很清楚,作為碳基生物的人,與作為代碼存在的npc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不如說,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紅九的心情究竟算不算是常規意義上的‘喜歡’,自己想不想得到一個常規意義上的‘結果’。
作為一個入坑【無罪之界】這款游戲大半年的玩家,凱文同樣知道,這款游戲中的npc并不只是一串代碼那么簡單,事實上,如同絕大多數玩家一樣,他已經懷疑這些游戲中的土著就算是ai,也是那種很多在故事和設定中能夠完成智械覺醒、通過禁果測試、取得公民權益、與‘人’無異的ai。’
作為一個擁有正常心智與思維能力,懂得靈活使用搜索引擎等工具的現代人,凱文早已通過論壇、網絡討論群組等渠道獲悉了一件殘酷的事實,那就是盡管【無罪之界】中的npc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是‘活生生’的,但那些在【問罪論戰】中作為舞臺背景的故事和人物,并無法影響到玩家們所生活的,圣歷9571年的無罪大陸。
簡單來說就是,假設大光明騎士凱文在比賽中回到了幾十年前,并砍死了自己當時還未成年的導師,曙光教派的大騎士長,【斷罪斬】格林·提瑞,也不耽誤他在打完比賽,重新登錄游戲后繼續被自家導師的魔鬼訓練可持續性折磨。
換句話說,【問罪論戰】的所有背景,理論上都是一個獨立的、與游戲本體并無聯系的、可能會被玩家干涉但卻不會影響到正史分毫的if線,想要通過比賽過程改變歷史的荒謬性,不亞于去書店買一本阿諾德·湯比因主編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全史》,然后用涂改帶等手段遮蔽里面任何有關于希兒戰敗的事實,希望借此讓全球范圍內的古代閃米特人支脈,即古中東希伯來人徹底滅絕。
于是乎,鑒于凱文本就處于喜歡在網上高強度沖浪的年紀,早在他與墨檀那場個人戰前,他就已經通過論壇中的大量考據貼了解到【問罪論戰】里那些歷史片段有多么脆弱了。
那是一個個泡沫般精致脆弱的故事。
與感動也好、羈絆也罷,都會在比賽結束的瞬間如泡沫般消散,不留一點痕跡。
結果偏偏是在這種情況下,凱文邂逅了當年的紅九和泰凱斯,并在最后的最后,通過自己完成任務的獎勵,給了紅九最后一絲生還的希望。
但凱文很清楚,在真正的歷史中,并沒有凱文這個人的存在,更沒有凱文得到的任務獎勵,能夠讓任何實力低于史詩者重新煥發生機,驅散其所有負面效果的【凰燕血】。
而在那種情況下,凱文根本想象不到紅九要如何活下來。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無罪之界】中的紅九恐怕早就已經死去了,事實上,根據凱文對【行尸神官】的調查結果,這些幾乎將整個人生都獻給大裁判所的人幾乎就沒有活過四十歲的,而且普遍都是非正常死亡。
在某個任務中戰死,告別自己荒謬悲慘的人生,是絕大多數【行尸神官】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