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的感知范圍比常人大太多了。
貓頭鷹能隔著雪層聽到那之下鼠的聲音,她能隔著重重的墻壁聽到不正常的腳步聲。
這里的士兵鞋底硬,走路有聲,來者卻都是清一色的軟底鞋,步伐輕且快,順著墻和長滿叢草的院中山石走。
嬴寒山慢慢挪動步伐到門前,半邊肩膀靠在門上。
“這群人在躲府中侍衛,不太妙。”
峨眉刺從袖中滑到手中,與修士本人共生的武器如同修士的皮肉,能自然而然地融入身軀不被人察覺。
嬴寒山眼神示意萇濯靠近自己,他沒有武器,不能自保,一旦發生意外就是活靶子。
“或許會有人破門,小心。”
她等到的不是誰破門而入。
門上的竹紙從暗黃轉為淺橘紅色,一星火落在它上面,整張紙隨即刷地一下燒開。夜幕已經被照紅,遠處有尖叫聲和奔跑聲。
嬴寒山一把薅住身邊的萇濯踹開門沖出去,熱浪撲面而來。
“走水了”有人在喊。
起火點不在這里,但火順著東南風一路燒到了他們在的客舍。
奇也怪哉,夏天草木茂盛,可這畢竟是水霧濕重的南方,何以火燒得這么烈
一個用濕了水的頭巾掩住口鼻的仆役跑過來“二位使者無事府中走水,火及客舍,殿下差小人前來請二位移步北苑。”
嬴寒山撣了撣袖口,剛剛好像有火星子飛到袖子上了,絲絹是動物蛋白,一燒就是一塊洞。
“多謝,”她說,“是殿下他讓你來接應我們”
“正是。”
“那你正是該死。”
峨眉刺的刃光劃破夜幕,血伴隨著血肉被刺穿的聲音噴濺出來。那仆役雙眼大睜著一手按在懷里,呃呃了兩聲才倒下去。
當啷,匕首從他衣襟里掉出來,又被嬴寒山踢給萇濯。
“快走,今晚有刺客。”
火起是西邊,越往外走撞見的士兵就越少,反而拎著水桶奔跑的侍女和仆役多了起來。
“怎么樣,是跑是留”嬴寒山不回頭地問萇濯,“如果現在跑,沒人顧得上抓咱倆。但壞處是這次結盟肯定泡湯,而且容易被人當做畏罪潛逃的縱火者。”
“留作何解”萇濯問。
“留么,要么留在原地。”她抬起手,“要么去西邊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你選哪個”
“我選跟從寒山。”
嬴寒山選哪個嬴寒山一定選看熱鬧不嫌事大那個。
火不是沖著客舍來的,說明這群人的首要目標一定不是他們兩個使者連功課都沒做好,派了一個人來殺她這個王子認證的不世武者,很像臨時起意。那西邊有什么
沖過兩道院門之后進去的路被一棵折斷的古喬擋住了,一個侍女跌跌撞撞地從它燃燒的樹冠邊上爬出來,仆到嬴寒山腳下“夫人在里面,救夫人”
誰嬴寒山把她拽起來,她急促地倒了兩口氣,整個人忽然軟綿綿地失去力氣,手腳也掛了下去。
在她被燒燎得有些失去顏色的衣服上,血洇開很大一塊。有人對著她的后背砍了一刀,她是拼著最后一口氣爬出來的。
“人沒死,還有救。”嬴寒山把那女孩塞給萇濯,“待會再有人來你把她交給他們。我進去看一眼。”
她縱身翻過那棵倒下的喬木,在腳尖觸及地面的瞬間嬴寒山就嗅到了不同的氣息。
是血味,是火焰燒灼人體的焦糊味,怪異的甜味混合著嗆人的煙氣蒸騰起來,把夜幕也涂上一層白色。她揮散臉前的煙氣,驟然抽身閃過從煙中劈下的一刀。
站在煙氣后的人雙手持刀,穿夜行衣,在看到嬴寒山面容的瞬間有些怔愣。
應該是一個不怕死的仆役或者侍女翻過了那擋門的木頭才對為何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著錦衣的女子
為何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虎一樣閃光
他不會得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