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對面的人“姨媽,伊講我。”
“叫寒山。”
“寒山姨媽,伊講我。”
嬴寒山默默捏裂了半邊石鎖“他講你什么”
“伊講我四眼狗。”
她才注意到這青年長了一對菱眉,很短,有點醒目。
嬴寒山點點頭,示意他后退,轉向另一邊“你怎么說”
“我沒說,”被說罵人的那個淡河兵鈍鈍地回應,“我與他無冤無仇,罵他作甚,我就叫了一句伙計。”
兩邊的兵都幫著自家人說話,一邊說罵了,一邊說沒罵,但誰都沒法很確切地說出那是怎么個情形。
只知道淡河的拍了拍白門的肩膀,說了句什么倆人就扭打在一起。
杜澤沒法做主,他地位尷尬,既是白門人的大兄,又是淡河的縣尉,怎么決斷都影響工作。
林孖就更不用說了,他本身就是白門人。裴紀堂是大領導,士兵斗毆喊他來好像不太對勁,最后坐在這的就變成嬴寒山了。
嬴寒山低頭看自己的指甲,剛剛捏碎石鎖的時候指甲劈了一小片。她低頭把它咬下來,抬起頭看向兩個人。
“林孖,海石花,我不太懂。你們平時認真發誓的時候,是對著什么發”
林孖愣了一下,海石花答得很快“阿媽,海姆阿媽。”
嬴寒山點頭,示意那個白門青年上前“你發誓,你聽到他罵你了,就拿你們的阿媽發誓。”
青年囁嚅著,他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阿媽汪講白賊,汪阿媽不保,汪不進祖瘄。”
他眼眶紅得更厲害了,肩膀起伏著,最終還是被林孖拉回去順氣。嬴寒山點點頭沒說什么,又轉向那個淡河士兵。
“你是本地人嗎”她問,對方一頭霧水地點點頭。
“爺娘在嗎”點頭。
“好,我去請你爺娘,你也發誓,去你家祖墳發。”
有些解決方式放在現代是神經病,但放在特定的年代就有用。
在伏惟圣朝孝治天下的年代,家族的威懾力是強大的,“當著列祖列宗的面”在這時候不僅是一句開場白,還是一句程度極重的強調語。
那個淡河兵扭手扭腳地想拒絕,在場的白門人立刻炸了鍋。我們是拿海姆阿媽發了誓叫你去祖墳前發個誓怎么了
“罵了沒有”嬴寒山問。
不想見祖墳的淡河兵默了一會,把臉別過去。“罵了。”
“軍中尋釁,一十杖,去領。”
淡河兵發出一陣懊惱的噢聲,那群白門的大小伙子歡呼起來,又被嬴寒山兜頭一捧冷水澆滅“那個打架的,你占理,但你也軍中斗毆了,十杖去領。”
菱眉的青年低頭直了直腰板,表示自己服氣,然后在同伴看英雄一樣的目光里昂首挺胸地去找軍法官。
事情解決了事情沒有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