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川西岸是各色和食料理，東岸則是大名鼎鼎的祇園。京都的兩大文化符號匯聚于此，本是一派熱鬧繁華的景象，可萬千語看著橋下靜靜流淌的鴨川水，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平靜到她莫名產生了傾訴欲，又忽然想起了之前和降谷零的約定。
“我是不是還沒有兌現承諾”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聞言有些疑惑，可萬千語并沒有在意他們，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說是要講故事，但其實也沒有什么好講的。”
“在來到這里之前，我已經離開了校園，既然不再讀書，那我就得想辦法養活自己。這話說起來容易，但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挺難的。我家境普通，誰都靠不上，只能靠自己。在那顛沛流離的一年里，我每天早上一睜眼，還沒等出門就已經有了負債，而辛苦工作了一個月，工資扣了房租水電和伙食費之后也不剩什么了。”
萬千語本以為自己會對那段日子刻骨銘心，可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對于那段日子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她曾經歷過的一切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一樣。
她在游戲里只過了不到兩個月，可這邊的生活是那么豐富多彩，讓她逐漸淡忘了現實生活里的艱辛。
如果不是因為答應了降谷零要給他講自己的過去，剛才又看著鴨川景色有感而發，萬千語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會慢慢忘掉之前那些事。
蘇珈最近越來越沉默了，她總不說話，萬千語有時候就會產生一種錯覺，以為自己真的是松下守紗。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這種感覺讓萬千語有些心慌，可看著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眼中不加掩飾的心疼，她還是繼續講了下去。
“直到我來到這里，遇見你們。我的生活才終于有了只屬于我自己的時間，所以我一直都很珍惜在這邊的日子。”
“千語”降谷零輕聲喚道。
聽到降谷零叫自己的本名，萬千語忽然覺得十分慶幸。幸好她當初把自己真正的名字告訴他了，或許就是因為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每天叫她本名，她才沒有徹底忘記自己是誰。
就像白龍對千尋說的那樣，如果忘記自己的名字，就會忘記過去的自己。
其實仔細想想，對于她來說，這里何嘗不是一個神隱世界呢
“有時候睡前躺在床上，我會感覺現在這樣的生活很不真實，簡直就像是偷來的一樣。所以我很害怕，害怕哪天睡醒一睜眼又回到之前那樣的日子。”
起風了，橋上的夜風帶著水的潮氣，比別處的都要涼上幾分。
可萬千語并沒有感受到這些，因為早在夜風乍起時，就有一件還帶著體溫的外套被輕輕披在她身上。
萬千語轉過頭，降谷零把外套脫給她，現在上身就只穿了一件短袖。
夜風很涼，可降谷零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既然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那就不要再想了，同樣的事情不會再次發生。”
萬千語在心里悄悄地回答道“可一旦游戲結束，她就會立刻回到現實，那些不是已經過去的事情，而是她退出游戲后就要面對的困難。”
但對上降谷零那認真的眼神，她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降谷零并不知道萬千語心里在想什么，見她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他也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語氣。
“我答應過的事情統統都會做到，所以除了之前的承諾，現在，我，降谷零，再次向你承諾，我絕對不會讓你再落入之前那般境地。”
降谷零明明還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可他的話卻讓萬千語莫名感覺十分安心。
諸伏景光此刻也笑著走上前，抬手幫萬千語攏了攏搭在肩頭的外套。“所以千語你就不要再擔憂這種事情了，請放心地享受這段永遠都不會清醒的美夢吧”
看著諸伏景光溫柔如月色的眼神，再看看降谷零眼里的決心，萬千語輕輕地點了點頭。
鴨川依舊靜靜地流淌著，夜風輕輕拂過，帶來了三味線的琴聲。
萬千語站在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中間，哪怕她明知道這只是一場游戲，可還是無法抗拒地沉淪其中。
萬千語是她，松下守紗也是她。
和他們許下承諾的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