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了片刻。
白桐嘆了口氣,終于決定把所有的話都在今天說出來。
“薛夜明,你別忘了,我是偵查科的。”白桐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薛夜明的手臂,“你的左手臂內側有好幾道陳年的割裂傷。那個位置和角度,應該是你自己用右手拿著刀片之類的利器反復切割造成的,這說明你以前曾經作出過自殘的行為。我沒跟你提起過這件事,不代表我沒有注意到。如果我猜的沒錯,你不是真的討厭和別人相處。你遠離別人,拒絕親密關系,是為了自我懲罰。”
薛夜明把右手搭在了自己的左手臂上,指尖微微顫抖。他的眼神在這一刻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某種遙遠的記憶里。但他的臉上并沒有痛苦,反而顯出了一種寧靜。似乎這段記憶的開啟將他帶離了此處,飛往某個虛無之地。
“夜明”白桐低喚出聲,把薛夜明的神思叫了回來。
“抱歉。”薛夜明摸了摸額頭,“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對不起,我不該提這個的。”白桐不安地輕撫了一下薛夜明的后背,“我是想說,如果你拒絕別人接近是出于自己真實的意愿,我不會勉強你,讓你為難。可如果你是為了某種原因懲罰自己,才故意讓自己遠離他人,我”白桐斟酌措辭,“我希望可以盡我所能,幫你從那個心結里面走出來。我同意你的觀點,維系感情需要互相回報。但這件事不一定像你想的那么痛苦。可能是你還沒找到讓自己舒服的方式,也可能是你還沒有遇到愿意和你一起嘗試的人。”
話說到這里,已經足夠直白,卻是不好再繼續下去了。白桐住了口,忐忑地等待著薛夜明的回應,像等待著一個宣判。
薛夜明拿起空了的蛋糕盒子,用手指摩挲著上面印的那只卡通小狐貍圖案,勾勒它憨態可掬的形狀。
“也許你是對的。”薛夜明說,“假如可以的話,我很希望能以另外的方式遇見你。我愿意嘗試改變,去找到讓我們都舒服的相處方式,哪怕要許多年也不要緊。但現實是,我們之間沒有別的可能性。”
薛夜明放下蛋糕盒子,定定看著白桐,“你知道嗎,對于我這樣的人,精神能力是一種詛咒。從我的能力被發現的時候起,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有自由。不要強迫一個永遠不會有自由的人去改變,那很殘忍。”
忽然之間,白桐無言以對。
原本他還想要說得更多,但薛夜明的這番話在頃刻間打敗了他。
是的,第一次見到薛夜明的時候他就知道,作為一個a級精神能力者,薛夜明永遠不會再擁有正常的人生。
改變自己的前提,是能夠自由掌控自己人生。而對于薛夜明,這已然是一種不可企及的奢望。
白桐突然意識到,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其實是何等的殘忍。就像一個手持車票的人對一個永遠也得不到車票的人說,走啊,我們一起去遠方,遠方有更好的風景。
薛夜明向他走近了一步,伸開雙臂,輕輕擁抱了他一下。
白桐的呼吸凝滯了。他們相識以來,這是薛夜明第一次離他這么近,近到對方的嘴唇幾乎貼上了他的臉頰。
“對不起。”薛夜明的聲音和氣息從他耳畔掠過,像三月的晨風吹拂草葉上的露珠,“如果有些事一定會以不好的方式結束,那我會選擇不要開始。我只想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希望你可以體諒。”
說完這些話,薛夜明很快松開了他,重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過了很久,白桐才再一次找回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