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之英想起先前陳亮被人追殺,這兩人在荒郊野外談論辛棄疾,莫非也是什么政敵買兇來為難辛大人的不成于是讓小迢帶路,三人極其小心的慢行,終于摸到林叢邊緣,原來這片小樹林不過畝來大小,林子那頭離官道不遠,正是一片空地,婁之英等不敢過分前行,都匐在草中豎起耳朵來聽,只聽一人說道“辛管家,我總覺著不大對頭,我說要先去隆興府里探探,你還不允,咱們繞路走了這一大圈,眼看便要到高安郡了,可那少年仍是不說辛大人在此作甚,你想這一個小小縣郡,大人能做什么就算到此查案私訪、體察民情,也犯不讓家眷在縣城里相聚啊,咱們大可先到隆興府等候。”
那辛管家嘆了口氣,回道“韓師爺,非是我一意孤行,那周公子雖然年少,卻是名門正派之后,膽略見識俱都非凡,何況他信不過,我那小女還信不過么這孩子性子單純,她既也說老爺在高安郡受困,那就必是實情,事發緊急,哪里還有閑暇去隆興府求辯真偽,咱們還是快快走罷。”
韓師爺似乎頗不情愿,隔了好一會才道“辛管家,你莫怪我說話難聽,我瞧令嬡看那少年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大對頭。”
辛管家聽到這話,語調也是一變,道“韓師爺,你這是甚么意思”
韓師爺聽出他話中有氣,忙道“我奉辛大人之命,回京接他眷屬趕去隆興團聚,大人指明一切都聽您老人家安排,本擬能順風順水一路過來,豈料令嬡引見來了一個甚么周公子,只反復講大人被困高安郡,實情如何卻又不肯詳說,這叫我如何能信夫人和兩位小公子私下也曾對我偷說,都覺此事有些蹊蹺,只您老人家一人對他毫不起疑,其實你和那周公子也不過是初識,你如此輕信于他,還不是因為令嬡之故”
辛管家道“是便怎樣韓師爺,你在老爺身邊不過幾年,我卻在辛家四十年了,我爹爹當年就是老爺祖的親隨,我難道能去害他師爺,老實和你說,我那女孩最是單純不過,若說她偏聽偏信,被人騙了,那倒也未可知,但我問她多次,這些都是她親眼所見,如何做不得準難道她還能騙她親爹爹不成”
韓師爺躊躇道“您老人家我如何會信不過只是令嬡畢竟年少識淺,大人將家眷托付于我,要是要是”
辛管家一拍胸脯,道“師爺放心,但有什么差池,都由我老漢一人擔著我這女兒雖然性子純厚,可也乖覺機靈至極,不會輕易什么當,縱使全天下人都不信她,我卻相信”
韓師爺知道這人女兒是他的脈門,自己適才不過言語中略有冒犯,便惹得他情緒激動,倒像要賭咒一般,一時間不敢再接話,二人就這么僵了一會,彼此都有些尷尬。婁之英在草叢中聽得分明,已猜出韓師爺是辛棄疾的一個幕僚,辛管家自是辛府的管事,這兩人從臨安護送家眷一路西行,不知為何沒到隆興府去,卻跑到高安郡左近,至于辛管家的女兒和什么周公子,更不知說的是誰,想到自己和辛棄疾相識一場,既然遇了他的眷屬,則不能不去相認,剛想出去招呼,卻被虞可娉一拉衣袖,輕聲道“大哥,有人來了。”
婁之英也留意到了那邊廂過來一人,但想相認辛夫人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之事,自己又何必躲藏虞可娉看出他渾沒在意,又道“大哥,你仔細瞧瞧,來的那人是誰”
婁之英在叢中偷眼去看,見東邊走來一個翩翩少年,那少年未及走到近前,便高聲叫道“伯父、韓師爺,你們怎地去了這么久再不趕路,天黑前只怕到不了高安了。”婁之英聽這少年聲音十分耳熟,仔細分辨他的面容,原來此人正是八臺派高徒周殊和端木晴的頑劣兒子周幻鷹。
韓師爺眉頭緊鎖,見到他似乎頗為反感,辛管家則對周幻鷹很是親切,一拉韓師爺,大步流星過去道“無妨,我倆解完了手,隨口拉拉家常,咱們走罷。”三人抹過路頭大槐樹,一齊消失不見。
婁之英見已四下無人,站起身道“真是古怪,辛府的家眷緣何不到隆興,而要往高安郡去這周公子不是被他爹爹捉了去么怎地此事又和他有關了”
虞可娉回思適才辛管家兩人的言語,道“這位八臺派的周公子品性不佳,為人又詭秘狡黠,他必定不會干什么好事。此事和辛大人有關,咱們不能不管,只是不知周公子知不知曉他偷來的寶貝小塔在我們手中,咱們若和他照面,只怕會打草驚蛇,不如悄悄跟在后面,再見機行事。”婁之英自無異議,姜小迢聽說要跟蹤尾行,更是歡心興奮,三人順著周幻鷹拐走的方向摸去,走了不到一里路,果見前方遠處緩緩行著一輛馬車,辛管家和韓師爺則各騎了一頭灰驢,在車旁慢慢跟著,卻不見周幻鷹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