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擔心遭到言語嘲諷甚至冷淡應對,但實際上,桌上并沒有想象中的冷嘲熱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妙的克制。唯一讓中橋稍感溫暖的,是觀看著那樣一片其樂融融的華夏家庭團聚光景時,心底不禁泛起了對遠在櫻花國的家人的深深思念。
他想起了飄雪時的庭院美景、碗里的清酒溫熱,以及母親的叮嚀和父親抬眼的鼓勵,一股復雜的情緒油然而生。反倒是陳陽顯得特別熱情,他一會兒熟練地伸筷子往中橋碗里夾菜,一會兒笑著揮手示意中橋別客氣,還不忘拍拍對方的肩膀,“放松點,這頓飯別吃得太拘謹了!”
陳陽熱情洋溢的態度讓中橋既感激又不適應,總覺得自己像個闖入盛宴的外鄉客,刻意與和諧的畫面格格不入。
秦浩峰等人在旁邊的長條餐桌上,幾個人擺出一副渾不在意,又滿腦子好奇的模樣,一邊杯來盞往地喝著酒,一邊有意無意地盯著主桌的方向瞟。
刀疤用胳膊肘使勁碰了碰正捏著筷子挑魚骨的秦浩峰,瞇著眼,壓低了聲音,仿佛怕被那邊的人聽到似的:“糖豆,你說陳老板吃飽了撐的吧?居然把小鬼子請到家里來,這家伙是不是瘋了?”
秦浩峰被刀疤撞了一下胳膊,差點沒把筷子里的魚肉掉地上,他稍稍側頭,瞥了刀疤一眼,緊接著一邊往嘴里塞著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你問我?我又不是哥肚子里的蛔蟲。不過嘛……”
他語氣拖得長長的,余光卻頗有意思地掃了主桌一眼,對嚴陣以待的中橋露出一個看似隨和的笑容,隨即壓低了聲音補了一句,“我估計,應該和那個云山荒地的事脫不開干系。”
“云山荒地?”一旁的振豐聽到這話,明顯愣了一下。他今天吃得不多,大多時間都是盯著酒杯發呆,此刻聽到熟悉的詞匯,習慣性皺了皺眉頭,抬起頭來看了秦浩峰一眼,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探尋語氣:“不是說那個項目早就被國家接手了嗎?甚至連寶利集團都沒得插手,跟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我也這么覺得,”另一端的小三子放下筷子,跟大家小聲說道,“你們想啊,”
他用筷子比劃了幾下,隨即往自己的碗里夾了口菜,“確實,項目歸國家沒錯,但陳老板可是早就往里面丟了兩百萬,就陳老板那性格,能甘心吃悶虧?”
刀疤在旁邊撈了把啤酒,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咂了咂嘴后撇了撇嘴角,像是不以為意,又像是憋著好笑:“不甘心也沒用啊,他陳老板再有本事,再有人脈,也不能真跟國家對著干呀?”
“對著干?”小三子眉毛一挑,顯然覺得這個說法頗有趣,唇角扯出一抹冷笑,“誰說跟國家對著干了?你們可別忘了,小鬼子這回是打算在云山長期投資的。”
他說著,目光慢慢移到主桌那頭正給中橋夾菜的陳陽身上,聲音壓得更低了,“既然搞不了國家那邊,他要是動點腦子,從小鬼子這里下手,那可就簡單多了。”
小三子這一番話,顯然說進了旁人的心坎里,尤其是秦浩峰,他正往嘴里送最后一口青菜,鼻尖都帶著點涼意般點點頭:“有道理,哥不做沒把握的事,這里面啊,肯定有門道。”
刀疤一聽,嘴角敷衍地翹了翹,用筷子敲了敲空碗,像是自言自語般咕噥著:“嘖嘖,有句老話怎么說的來著——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可這回倒好,雞它自個兒居然主動請黃鼠狼來,那就更沒啥好心了!”
“一會給你告訴我哥,你說他是雞,哈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