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明,
是覺,是緣,是萬物之根,是眾妙之門。
是空,是無,是隨心所欲,是逍遙無待。
因為突破化神境界的黑色劫雷湮滅掉了身軀,歷青鋒卻覺得好像就此脫去了一切的束縛一般。
在覺察到只剩下那個我之所以被稱之為我的我的時候,歷青鋒忽然間便有了一種大徹大悟。
道德經言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
這句話從前歷青鋒也不明白。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生出許多感悟,對此有所理解了。
以此刻的歷青鋒看來,無為的為,其實應該讀作第四聲,而不是第二聲。
第二聲的無為在一般情況下極為容易被誤以為指代的是什么都不做,于是認為道家的無為理論是消極避世。
可當它被讀作第四聲的時候,無為的意思其實就是不帶有功利性的目的,無為而無不為的意思就是沒有功利性目的的時候,就沒有做不成的事情。
而一切功利性的目的皆因凡俗的身軀而起,按照佛家的理論則是因為色身而起。
最早是因為人要活著就必須要填飽肚子,必須要解決吃喝拉撒的問題。
在解決溫飽之后,則會因為腎中真陽動而思繁衍之事,也就是飽暖思淫欲,再然后為了不使身軀勞苦而演化出繁瑣的規矩規則,務必使得自己站在規則之上,讓規矩之下的人一個人承擔十個人的生存所需,從而可以享受到一切可享受的東西,滿足一切因為五臟六腑而誕生出來的七情六欲
所謂的無為第四聲,便是要去掉這些本不應該存于靈明之中的這一切功利性的目的,一切為了這副臭皮囊而誕生的欲望。
當然,無為的為依然可以念作第二聲的為。
只不過這卻不是站在我的主觀之上的無為,其中的為應當被理解為一種被迫的行為加身,以至于積年累月之后這些外來的為固化為自己都不自知更無法去改變的習慣。
小孩子天真純澈,幾乎任何一個小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都是白紙一張,但小孩子會去崇拜他人,會無意識的模仿他人。
比如絕大多數家庭健全的孩子,很小的時候都會認為自己的父親就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人,孩子會去崇拜父親,然后下意識的去模仿其父親的一切這種模仿,就是一種被動的為。
即是他人的行為刻畫到了孩子這張白紙之上。
而孩子崇拜的人也絕不止父親一個,孩子崇拜的人會逐漸變化,甚至就算是他不崇拜的人,也會以其人的為刻印在他這一張白紙之上。
人所接觸的一切客觀世界的存在,所生活的環境中的一切,都會不知不覺的在人的靈明之外刻畫上一重為
當這種為還不夠多的時候,小孩子會有科學家、數學家、大將軍等等純真的夢想,可隨著這種被施加的為越來越多,靈明被一重重迷霧一般的為所遮蔽之后,人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初心靈明,以至于很多二三十歲的人會再也想不起自己小時候的夢想到底是什么。
本來千差萬別的孩子,一個個的也就都在相同的環境互相疊加的為之下,變成了擁有著大抵相似的三觀的人。
就如同歷青鋒前世,太多的人被濃厚的為塑造得以為自己也是要按部就班的讀書、畢業、工作、買房買車結婚生子一旦到某個時間點沒有結婚、買房便會焦躁不安。
那厚重的為壓得每一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甚至,在歷青鋒看來,這第二聲的無為的為,其實可以被理解為圍
圍墻的圍
一重重的圍到了本心靈明之上,直到自己再也看不清自己的本心
而損之又損,就是去掉這樣的圍,也是去掉第四聲的為,重新真正看見自己的本心靈明
從而無圍而無不為
歷青鋒在思索之間,周遭黑色之中有看不見的波紋一圈圈的蕩漾出去。
他依然在沉思之中,
“該說不愧是道德經的內容嗎”
“前世的諸子經典不愧是經典,一句話便可蘊含萬般道理只在于你能不能悟出它所蘊含的道理。”
“無為第四聲也可無圍也可。”
“其實孟子已經將之講得很清楚了,就是反求諸己,只是人們依然不明白,依然是孟子長嘆的非獨賢者有是心也,賢者能勿喪耳王陽明又費盡力氣將其講得更加通俗易懂,可人們還是不能明白”
在此刻虛無一點靈明的狀態之下,歷青鋒只覺得自己此刻的狀態抵達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又或者說是抵達了佛家所說的覺,道家所說的○,儒家所言的誠,亦或是王陽明費盡力氣進一步闡釋的不動心。
又或是歷青鋒此刻認定的一點靈明
也是同時,隨著金丹碎裂,歷青鋒的虛影靈明在徹底融合了金丹物質之后,開始重新塑造其身軀來。
感受著自身四肢百骸出現的翻天覆地的變化,歷青鋒知道,這是他在筑造真正的超凡之軀。
真正意義上的蛻凡
武道中蛻凡境的蛻凡,實質上只是一種連續的洗髓伐經。
可本就是凡俗的身軀,不管再如何的洗髓伐經,將其洗得再怎么干凈,將其淬煉得再怎么強大,它的本質依然只是凡俗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