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籠之中的幽魂填補了加百列內心的空洞,它附著在觀音菩薩的鈴鐺上,它為加百列引向他必將走過的道路。
那是一條遺忘之路,那是涅盤前的死滅,割舍與解脫。
而涅盤是一種境界,但在精神領域,它是一個地方,那是歸于虛無前的一片靜寂的土地,如水一般流動的土地,無喜無憂,無色無相,不生不滅。
受諸因緣故,輪轉生死中;不受諸因緣,是名為涅盤。
加百列走向那條自己雖然知曉,卻又從未走過的隱路,周圍的世界逐漸消散,唯有一片鮮血般的紅色光暈籠罩在塵世之外的狹縫中,黑暗鏡面般的道路泛著波光,還有加百列的影子。
加百列不曾踏足此地是因為他被賦予了存在的意義,他是創世之初三個大天使之一,他從永恒黑暗中誕生,他見證過無中生有的奇跡,在路西法和米迦勒創造了物理層面的宇宙后,他點亮了生命的智慧之光,他創造了規則,他參與了“第一環議會”的建立,他創造了秩序與混亂,他甚至親手埋下了生命之種。
佛陀和眾神也不過是在加百列的點化下走向不朽,他們所知的,加百列皆知。他更知道那個境界不過是一個美好的愿景,無論凡人還是諸神,他們窺伺的不朽與永恒,真正的了無牽掛和煩惱滅盡根本不存在不,那的確存在,只不過那意味著否認自己的存在,否認信仰的存在,甚至否認他們所相信的不朽與永恒的存在,沒錯,他們追尋的不過是虛無本身,是太虛之外的空白。
所謂涅盤根本就是一個謊言,一個矛盾,重生不過是思想的回歸,不過是在太虛那空白的畫卷上被填充的色彩,而一旦那點瑕疵出現,一旦意識與存在覺醒,再也不會有永恒和不朽。
存在永遠和涅盤對立,就算是大天使加百列再被賦予了職責、定義了其存在的意義后,他同樣被剝奪了不朽。
所以,他不曾走向涅盤,他也不能走向涅盤,因為他不能否認自己的存在。
至于那些凡人,只有徹底絕望或是主動追尋虛無的瘋子才會走向涅盤,比如那個附身于鈴鐺上的一抹幽魂,真正引路的是他,他是一個祭品。
對死亡的恐懼、對不朽的執念催生出了信仰,信仰帶來了力量,就像絲綢人,他在無盡的欲望下以腐朽尸骸的姿態茍活于世,他窺探到了涅盤,但他得不到它,他心知肚明,他在尋求另一種方式來獲得不朽。
一個狂妄的蠢徒,就像牛津俱樂部的那些骯臟的政客,他在取悅莉莉絲,他想要得到饋贈。
他們根本不清楚涅盤的真相就是死亡,了卻一切煩惱,歸于虛無,歸于太虛。
加百列如今已經看到了鈴鐺中心那朦朧的灰色巨塔,他知道那是記憶之塔,那是一場另類的獻祭,他必須回憶起自誕生以來所有的記憶,他必須將這些記憶獻祭給那座塔,他必須割舍掉這一切。
莉莉絲真的認為這樣便可以觸及涅盤甚至獲得重生
不,這只是歸于虛無和死亡前的遺忘,這本應是黃昏的職責,如今,黑夜的幕布應該被掀起,可是
加百列眨了眨眼睛,他沒有看到黃昏,他也沒有聽到死去星辰的絮語和低沉的樂音。
更多的記憶出現在了那灰色巨塔的玻璃上,加百列看到了自己的誕生,他看到了黑暗中與他并肩而站的加百列和路西法,那時的路西法還是“攜光者”,還是那個令加百列無比尊敬的哥哥薩麥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