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在灰白色的塵霧中抬起頭來,他面色凝重地看著矗立在眼前的這一幢詭異怪誕的哥特式建筑。它或許都不是真正的哥特式建筑,它更像是不同時代、不同風格的建筑以原本那龐大臃腫的城堡為基石壘砌起來的畸形產物。
就在白色石子鋪就的道路盡頭,三層階梯之上的紅色磚墻老舊到四處都是裂縫,那些裂縫內鉆出被飄落的塵埃覆蓋的藤蔓植物,它們就像是扭曲的寄生蟲從整座建筑的內部鉆出來,又從外部貪婪地將其繼續啃噬腐化。
左側的紅磚墻突兀的被大片水泥墻替代,那平整灰暗的厚實水泥墻之上則是水塔般凸出來的塔樓,那塔樓被鋼板包裹,大片污濁的玻璃外則被修飾的欄桿困在其中,塔樓之下連接著水泥墻的地方“s”形的管道鑲嵌其中,它向上蜿蜒的盡頭則與另外的圓形塔樓外橫生的鋼板平臺相連。
在那航母平臺般的厚實鋼板之上歪歪扭扭的聳立著三處煙囪,天線林列其中,而四周則是荊棘叢林般的鐵絲網。最后,那哥特式的尖塔又接續在了下方的塔樓之上,但它幾乎傾斜的仿佛隨時都會倒塌。
可奇特的是,那瘋狂的建筑師像是知道了這一點,他在那塔樓之下用十字交叉的數個梯子將其支撐住,而那些梯子則又迷宮般的通往了另外的牧場風格的木板墻內。三排圓弧形的窗戶鑲嵌著極為神圣的玻璃畫,它們中央的條紋在內部亮起的金色光照下宛若一排又一排被點燃的蠟燭。
在那梯形的平房之下則又突兀的橫生出了一座鐘樓結構的方形建筑輪廓,那中心的圓形表盤內卻又沒有一根指針,唯有沙漏狀的圖案鑲嵌其中,而那圖案也銹蝕的嚴重,在周圍磚石裂縫內鉆出的藤蔓包裹下就像是被粉碎了一般。
繼續向上,這建筑甚至變得更為寬闊,那些不知如何能夠建造上去的每一部分完全像是一棵巨樹上肆意生長的枝丫。但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它們根本不應該屬于同一棵樹,它們更像是被分尸后全部嫁接在一棵光禿禿的死樹之上的殘骸。
現在,這個古老的尸體睜開了所有的眼睛,它們在迷霧中張開了由不規則的三角鐵皮和蛛網般鏤空的柵欄拼接到一起的大門,那拱形的黑暗之門仿佛深淵的隘口,又像是通往死寂的洞穴入口。
迪恩聽到了一陣絮語,那里面夾雜著叫喊聲、細微的哭聲和一些求救的聲音,但它們最終匯聚成了一種聲音瘋狂的笑聲。
那笑聲在迪恩本能的抬起手中的獵槍后又識趣兒的戛然而止。
迪恩注意到了伊芙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她似乎恐懼著這里,也排斥著這里,而且她那抽動的嘴角和鼻翼說明她顯然也聽到了迪恩所聽到的那恐怖的聲響。而這反而讓迪恩冷靜了許多,因為這至少讓迪恩知道他并沒有真的瘋掉。
當然,也可能是兩個人全都陷入了集體的狂亂之中。
除草機那惱人的噪音在迪恩走出三步后突然響起,隨之而來的則是一個穿著棕色工作服、帶著鴨舌帽的老人,他緩慢而又仔細的推著除草機走過敞開的黑暗大門,他并沒有看向迪恩和伊芙這兩個不速之客,他非常專注,但他面前卻沒有一星半點兒的雜草。
而這吸引了迪恩的注意力,他好奇的低下頭時,在一陣背脊發寒中看到了地上生長的無數黑色毛發,還有血淋淋的頭皮。
這恐怖的景象讓迪恩覺得他們正站在一個巨人的腦袋上,那棟建筑則正是腐爛尸骸的墓碑。
但迪恩眨了下眼睛,在發愣的瞬間失去了那個老人和地面上恐怖景象的痕跡。
整個療養院建筑上的所有窗戶內的燈光同時熄滅又再度亮起。
它們在注視著我們。
迪恩不自覺的想到,他不認為這是瘋狂的臆想,他甚至覺得整個科茲鎮都是活的,而他們就在一個怪物的腦子里折騰著、掙扎著。
伊芙終于走了上去,她下定決心般的跨過了那拼合而成的古怪大門,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迪恩輕嘆了一聲,他沒有回頭,他生怕在那一瞬間的猶豫下會失去一整座恐怖建筑的蹤影,他跟了上去,然后硬著頭皮側身走進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