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文人詩歌可當不得真,實際上在此代,即便是河北的水渠田,下種一斗,所收也不過是三斗。
而那些下田,甚至播谷一斗,獲僅倍之。
正常畝產大概在一石左右,而一人即便不算下力氣的,那一年也要吃十二石粟。而粟又是一年一熟的,雖然有些大莊園農業技術發達可以做到麥粟輪種,做到一年兩熟。
但這種技術并沒有得到廣泛推廣。
所以對于一個農民來說,只是養活自己就要有十二畝的田地,然后又要保持三分之一能作為來年的種糧,那就需要十六畝的田地。
這還是僅僅是自己一個人,而家里一旦多一張口,那所需要的口糧就要備之。而農業又講究三年收,一年荒。所以每年就還需要一定的儲備,來應對荒年。
總之,光崔氏的那個種糧名目,要收下面兩倍的種糧,就能讓佃戶們一年白干。
所以每年秋天,地里打出糧食后,崔氏的田頭就會領著仆隸,帶著斗、斛來到場上來收糧。
他們先扣種糧、再收租米,兩下一扣,佃戶們不是兩手空空就是所剩無幾。
這個時候你吃不飽,怎么辦。遇到災年了,怎么辦
別急,先別急著造反,崔老爺們心善,借給你。
而這就是崔氏的另一項大業務了,就是借貸。總之,崔氏在前前后后,各個環節上都將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讓你餓不死,不會起來反抗,也不會讓你有任何翻身的可能。總之,你子子孫孫都要給崔氏還債,種地。
當然,前提是你這種情況下還能娶得上老婆,不然哪來的子子孫孫。
所以,崔氏的莊園外,滿田的徒隸、佃戶都深深的彎著腰,在田間勞作。是他們那壓彎的腰,背起了博陵崔家的清流體面。
在這處深深的塢壁內,崔氏的家主崔泗正對著下面的侄兒崔佑怒斥
“頑劣,為叔講了幾次讓你閉門讀經,不要去和那些強梁之輩走動,你為何不聽”
看著下面侄兒崔佑那滿臉的無所謂,崔泗就心里后悔。
對于這個兄長的幼子,他真的是頭疼到了極點。就因為其無父無母,族內教導又不盡心,才養成了他這樣的蠻霸性子。
正當崔泗打算以強硬手段禁足崔佑,就聽崔佑說話了
“叔父,什么強梁之輩,那不都是我崔氏的朋友嗎”
崔泗大怒,張了嘴
“你”
但他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自己侄子說的沒錯,那些附近的游俠、豪寇的確都是崔氏的朋友。地方盜匪能做大,往往都脫離不了地方大族的支持。
崔氏也不例外,因為他們也需要有些人辦一些他們不愿意做的事。
一個偉大的家族不會總生活在陽光下的,他的體量有多大,他的陰暗面就有多大。
但這種事情是能說的嗎
因為說到底,結交豪寇、游俠的都是偏房偏支,和我博陵崔氏主脈有何關系我家子弟就是要讀經維持家聲不墜,而不是自甘墮落。
但崔泗也知道這份道理就是說給崔佑聽也是無用的。
于是他只能溫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