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內,赤條條的王邑心心念念的蓋勛正焦頭爛額。
在他還沒有將度遼將軍幕府移至雁門關的時候,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在雁門關主要負責的是軍事,而等到他真的來了,他才發現自己把事情想簡單了。
或者說,他是將雁門關想簡單了。
他以為雁門關把守的是軍道,但實際上的雁門關卻是一條商道。
雁門關和西邊一點的樓煩關一道保衛著沂定盆地和太原盆地,二者皆屬于雁門郡的管轄。
而雁門關因為夾在恒山山脈和呂梁山脈之間,所以其境內多山寮。
這些山寮戶的來源也非常復雜,有自古就居于這片山區的土民,也有一些擁有籍貫的戶籍民,但占大多數的還是流人。這些人或者是在山下犯了事,逃勞役,或者是有某些特殊原因要入山,亦或者就是只能入山求活。
但無論這些人身份為何,他們都與這雁門關緊密連接。
這倒不是說這些人在山里活不下去,其實雁門關附近的恒山山區條件相當不錯。如雁門關西門外有豹突泉,噴涌量非常大,直接流入桑干河。而像豹突泉這樣的山泉在這里并不在少數。
而有水源則必有草地,也就可畜牧,可農耕。而這些也構成了關內的脫籍戶不斷進入恒山求生的現實基礎。
此外,也有相當一部分山民入山是為了伐木。
恒山地區山高林密,加上并州豪族樂于營建鄉間別墅,所以對于林木的要求非常旺盛,這也激發了大量的流民入山伐木,以掙取報酬。
更不用說,雁門關作為通往草原的要道,每年來往其間的商旅不知凡幾。這也滋生了山寮靠商道吃商道的想法。
不講究的直接劫掠商旅,講究一些細水長流的,則會主動充當這些商旅的護衛,其實就是變相交一筆保護費。
可以說,通過在恒山私墾,伐木,勒索,這些恒山山寮眾們是活得越發滋潤了。
但他們滋潤了,就有人不滋潤。
其中有兩個群體是受害的。
首要一個就是太原郡官府。
因為那些源源不斷逃入恒山山區的人幾乎都是從太原郡跑掉的。既然可以在恒山內開辟私田,那就不用交稅,更不用被當地豪強盤剝,所以太原郡內的黔首總是想盡一切辦法逃亡到恒山中。
別的地區,平原黔首逃進山里是吃苦,在恒山這里,卻是享福。這誘惑得多大
而漢家對于地方郡太守的考核,最重要的一項就是計丁,也就是納稅人口。所以對于治下人口的流失,太原太守是有切膚之痛的。
而除了太原郡官府受害之外,雁門關的軍方也大為頭痛。
因為這些山寮很不講究,常常和關外的胡人們勾結。有些是單純倒賣一些物資的,有些甚至就是作為那些人的耳目。
如安帝延光元年,鮮卑人率數萬控弦,于十月寇雁門、定襄,當時雁門關就因為這些山寮背刺而破,至十一月,鮮卑就打到了太原。
也正是因為恒山山內存在著這樣一群無君無父之徒,使得雁門關的防御留有隱患。
于是大概到了順帝時期,由司徒胡廣提議,朝庭終于對盤踞在恒山內的山寮們開始清洗。
經過百年間的發展,山寮們在恒山內開辟的私田數量已經蔚然可觀了。于是,不僅是雁門關的軍隊開始入山,太原、雁門的豪強們也開始自發入山清剿山寮。
隨著地方實力派入場,恒山內的私田被重新劃分。
其中雁門關的軍方獲利最大。不僅占據了相當一部分田地劃歸軍屯,還收編山寮中的精勇者編入軍隊。
而其他各方,如太原荀氏、令狐氏;界休賈家;祁縣溫氏、王氏;晉陽王氏;陽曲郭氏等豪族,也是收獲頗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