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沒見過死亡,前先日子在城頭,被那些石彈擦到砸到的,宛若肉泥。但那種死亡如果是像一團火的話,那此刻二男所見的,就是一坨冰。
于是,當一個家住在城墻不遠坊區,叫張二男的木匠想到破賊之策后,原定的十金,到手是五金,而這五金還被城頭上的軍吏給貪墨。
張二男沿著墻根走,每走幾步就能見到一具已經被凍得梆硬的尸體。
想了想,張二男終于決定出門。
于是,張二男能如何只能默默接受。
富人們全部都是住在太原的城東府邸,而窮人統統都住在城西的窩棚。
總之,巢車也在太原圍城戰中失效了。
黑夜中,隨著張二男不斷前進,他所能見到的就是一座座墳場,那街道都填滿了尸體,隨處可見被凍僵的死人就蜷縮在墻角。
但太原百姓的付出并沒有獲得他們應有的獎勵。
本來巢車在過去數次攻城戰中都是屢建奇功的,但在太原卻失了效了。
本來這些丁壯被征召上城墻的時候,曾被許諾一日兩頓干的。但真正被執行其實就是第一天,接下來的日子一頓比一頓少,現在已經變到一日一頓,甚至這一頓還是稀的。
最后留給張二男的則只有一個機會,就是可以離開城墻,回家和家人團聚。
口糧的減少絕不僅是體能的變化,更是對官府信心的崩潰。
甚至一些不小心落下城下卻沒有死的,他們也看著泰山軍將這些人抬下去救治了。
但就在他動身的時候,他的媳婦突然沖了過來,一把將門掩上,紅著雙眼,哭也哭不出道
“不能出去,要是你再被抓上城頭,那哪里還能再回來”
今夜全城都在歡宴,以那些豪右的做派,必然會有大量的食物浪費掉,所以他決定去這些人家找泔水,一定能有所收獲。
張二男不吭聲,只是將自家婆娘往側扒拉,然后在妻兒的哭聲中走出了家門。
此時已經是臨近臘月,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而今年的臘月又比往年來得更加寒冷。
穿梭半個城去城東,這對于已經餓得走不動道的張二男無疑是一項冒險的事情,但為了家中的妻兒,他只能如此。
不知道城內什么聰明人,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也在城墻上布置吊橋,等那些巢車過來的時候,先一步將吊橋掛在巢車上,那樣巢車前部的吊橋就被堵住了。
出門前,他已經規劃好了路線,他也意識到連自家都已經沒有余糧了,那城西那些黔首們應該更慘,所以他已經非常小心,選擇走一條人少的路。
泰山軍的巢車是在無數次戰爭中改良出來的,不僅外層覆蓋著厚厚的生牛皮,外面還會裹著一層鐵片,使得這些巢車弓弩不能破。
過了這條道,前面就是豪右富戶扎堆的城西了。
而僅僅只是看一眼,張二男就知道這里和那里是兩個世界,沒有死亡,沒有凍斃的尸體,各家府邸也都張燈結彩,充滿了溫暖。
如果是以前,二男會著迷于這種氣派,但現在的他,只有一聲冷哼。
裹了裹身上的冬衣,這是全家僅有的一件,張二男能有信心在這寒冬走半個城,其底氣就是來自這件冬衣。
但就在張二男準備邁出腳步,踏入正南道的時候,突然他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那熟悉的甲片嘩啦嘩啦聲,于是他再不敢動一下,就那樣僵著。
龐德、馬岱二人走在前頭,后面是跟隨他們一起奪門的十四名橫撞將。
連同一起十六人,十六副鐵甲、十六把刀,就這樣腳步急促的走在正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