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弓手得練三年,但那是按精銳射手來培養的,軍中之射,不在精射而在排射。這種射藝,半年常習綽綽有余。”
“你們說淮西左近兵源匱乏,這就更加可笑了,淮西之民安土重遷,那中原諸勢力就是來這招兵又能招多少,又有多少會棄家北上?能去的也不過就是鄉間游蕩的游俠罷了。”
“而我半年前,按戶口,專則良家子成軍,就是要練得一番精兵,不然我何要把芍陂周邊的水田分給這五千戶人家?”
這下子,吳景說得所有人啞口無言,知道再沒辦法糊弄自家主公了。
是的,在場的這些軍將有一多半都是當年追隨在吳景身邊的部曲,包括此時跪在吳景腳下痛哭流涕的曲將,他們都是很早就奉吳景為主了。
這一番,吳景想要擴充自己的勢力,就將這些部曲放下去帶兵,誰成想就帶出了這樣的兵。
隨著氛圍越發凝重,吳景感覺身邊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他怒目去看,正是自己的幕僚胡綜。
胡綜是汝南固始人,離淮西不遠。
袁紹兵敗身死后,中原大量的士家紛紛南渡,這胡綜就是其中一員。而吳景當時剛到壽春,此人就前來自薦。
吳景與他深聊至夜,相見恨晚,當天就將其辟入軍府,掌府內文書策命,并參贊機宜。
此時,吳景見胡綜拽了自己的袖口,心中一凜,頓時明白過來。
他轉頭對眾將哼了句:
“今天就到這里吧,你們帶兵回營后都來軍府。”
說著,吳景再不問背后原由,也不看其他兵練得情況,就帶著幕僚和扈兵們回城中軍府。
而一回來,吳景就連忙問于胡綜:
“偉則,你剛剛拽我是有何深意嗎?”
胡綜見諸將都沒來,趕忙回道:
“府君,眾吏士在側,實在不好給諸將難堪,不然日后如何統御部下?再且,府君難道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嗎?”
見吳景不明白,胡綜還是冒著忌諱,直言:
“下吏今日見那弓手,雖然技藝確實粗疏,但究其根本還是氣力不足。而再看其余諸材勇,近前的還好些,越往后臉上明顯有菜色,這明顯是吏士們沒吃飽啊。”
這下子吳景坐不住了,他下意識回了句:
“怎么可能吃不飽,那芍陂送來的稻米難道是假的?”
而一說到這個,吳景不說話了,他彷佛意識到問題出在哪里了。
但吳景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他讓胡綜先回去,然后自己就喊來一批隸屬在府內的牙兵,讓他們分批去芍陂哨探那里的屯田情況。
而且為了防止牙兵欺騙自己,他還專門抽調了五六波,從不同方向去芍陂。
之后,在等待的過程中,吳景不動聲色,開始讓人去調查軍中將領們的私下情況。
而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卻嚇了吳景一大跳。自己那些部曲將們,現在各個在城內起了大宅,據說不少還在家鄉起了莊園,蓄養奴婢無數。
這些人什么情況吳景能不知道?當年但凡這些人有家底,也不會投奔自己。
只是出任在外半年不到,一個個都成富家翁了?
如此,吳景開始對自己原先的猜測更加相信了,也更加沉重了。
很快,在焦急的等待中,吳景派出去的牙兵們也陸續回來了。
一開始回來的牙兵都異口同聲說芍陂那邊沒什么情況,吳景不動聲色,只是讓這些牙兵宿在別院,然后整天好酒好肉慰勞。
而后面拉在后面的牙兵開始回來了,他們回來后滿臉憤恨,開始將他們見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吳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