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周氏一族就周瑜一個清醒人嗎?不是,固然有很多因循守舊之徒,但如他叔父和族兄這種的,卻完全不同。
他們從來不是為那些劉氏而死,他們是為傳統,是為他們的榮耀而死。
面對刀鋒,艱難的從不是活,而恰恰是死。
那一封封訣別書,一張張音容笑貌,讓周瑜明白,這一場戰爭已經不再是漢室和泰山軍的戰爭了,而是他們這些貴族的正名之戰了。
如果這場戰爭輸了,那勝利的泰山軍就會將他們這些貴族取得的一切都打入塵埃,掃入廢墟。
不論是活著的還是已經成為歷史的,都會成為罪人。
如果一切榮耀都屬于那些黔首,那他們的祖先算什么?他們帶著族人于開山辟野,艱難開拓是什么?
這歷史是他們這些貴族開創的,這文明是他們書就的,三皇五帝以來,這浩蕩兩千年,哪一本史書寫的不是他們的故事,和你們這些黔首有什么關系?
等周瑜明白這個層面后,他就明白為何叔父他們要死戰了,因為這就是名教之戰啊。
此刻,就在這陂渠上,風刮在周瑜的臉上,是冷的,但他的心一片火熱。
望著那依舊戰斗的壽春城,就算是只有他一人過渠,那他周瑜也要向前戰斗!
周瑜沒有說一句話,在三千廬江子弟的面前,他控著戰馬沖入了渠里,義無反顧的向著對面的壽春城沖去。
剛踏上岸,周瑜撤出一面軍旗,那是絳紅色的,是屬于大漢的!是那個穿鑿天下,雖遠必誅的大漢。
大漢可以滅亡,但他不能這樣亡,被當成歷史的罪人而釘在恥辱柱上。
他周瑜要讓天下人明白,大漢的精神應該在我們這一輩延續下來,它所代表的秩序和傳統,不應該被拋棄。
他也要讓對岸的泰山軍明白,這這中國大地,到底是誰家天下。
不是你們!
沖!
……
望著周瑜擎著絳紅色的漢軍旗沖向對岸。
三千廬江子弟震驚了,沉默了。
一騎,一旗,在那滿綠的曠野上,如同一頭憤怒的野牛,向著遠邊的巨人沖鋒了。
人群中,率先說話的是范晁,這個商賈本色重于武人氣概的軍將,訥訥說了句:
“美周郎,氣性何其大也!壽春已失,無堅城憑借,就這樣沖上去,豈不是死路一條?”
但忽然一聲暴喝炸響,卻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軍將,抽出刀,怒罵:
“閉嘴,今日國仇家恨在前,所有人都隨周郎抽刀跳渠死戰!而有敢說個不的,今日我老喬就讓他人頭落地!”
范晁被這一怒罵給嚇住了,知道那老喬所屬的喬氏不僅剛和周瑜聯姻了,還同樣和泰山軍有血海深仇在。
他相信自己真的再多一句嘴,那老喬一定拿自己人頭正人心。
而隨著老喬的一聲怒吼,橫渠上,無數“嗆啷”聲此起彼伏,那是三千廬江子弟抽刀聲。
他們早就被周瑜感染了,他們不明白為什么周瑜要這么做,為什么要去尋死。
但當這一切發生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卻只有一個念頭:
“不就是一死嗎?難道他們廬江人怕死嗎?難道就只有你周郎一人與那泰山軍有仇嗎?且等我們,弟兄們這就隨你一起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