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涼州的情況很不好,越發嚴寒的冬日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
兵災戰亂,雖然對于兩國來說傷害都很大,但其中最為悲慘的,自然是戰亂地區的平民百姓,他們面對這種超乎自己能力之外的災禍,只能用自己的身軀和生命去承受。
無論朝代興旺,受苦的都是百姓,而處在上層位置的人們,即使在最為難捱的年景,多少總有一口飯吃,所以才會有那么多人想方設法往上爬。
袁熙本來站的位置其實就已經足夠高了,畢竟出身于最大的世家之一,雖然庶子不受待見,但上來就能單獨守一座城,還有近千軍士可以調動,可以說至少比劉備開局可好得多了。
所以站在鄴城高臺上,回想回合走到如今這一天時,也會認為自己即使有前世的知識相助,要是托生于底層百姓家里,只怕能不能活到過年都不好說。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深知這個時代,人和人之間的階層隔閡還是很深的,要盡量磨平這種差距,不是一兩代人能夠做到的,而且作為新朝,底層最為暴力的向上躍遷方式幾乎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期待自上而下的改革。
這也是和平時期,王朝吐故納新,自我完善的唯一手段,如果身居高位者,沒有這種自覺,那王朝遲早會腐朽,然后面對全天下的憤怒,自下而上的起義便會出現,然后便是王朝更替,又一輪新的循環。
袁熙將這些話向自己面前的袁叡講完后,出聲道:“你能理解嗎?”
袁叡如今剛到了總角,但因為環境的關系,很早就接觸到了治國理政方面的各類學說,所以對于袁熙的話倒是能理解不少,當下點了點頭。
袁熙見了,說道:“那用你的所見所聞,來論證下我的說法有什么問題。”
袁叡一陣緊張,但還是努力鎮定下來,開始引經據典,博引旁證,對袁熙的話進行闡釋,袁熙聽到其引用的典籍中,儒家的思想偏荀子,法家偏申韓學派,知道這是諸葛亮教的,便問道:“德祖先生教了你些什么?”
袁叡老老實實答道:“教了些歐陽尚書的故事。”
歐陽尚書是古文尚書一類,屬于上古散失后被重新找到的典籍殘片整理,里面都是古時帝王大臣的言論,用來表明其施政理念,是后世四書五經避不過去的一本典籍。
古人考的四書五經,雖然說是儒學,但其實用現代的眼光看,是政治學和法學的集合體,選拔官員,就是看讀書人對于這些理念的理解,是否符合當政者的看法。
因為這些古代典籍極為晦澀,最后的觀點提煉,可能隨著時代不同,而有不同的解釋,所以歷朝歷代對于經學的解釋,才是施政最為關鍵的一環。
袁熙聽袁叡說完后,問道:“這些里面,有哪些是你自己的想法?”
袁叡說了幾個地方,袁熙驚訝道:“這么多?”
袁叡答道:“兩位先生都說,他們教的,未必一定對,站在不同位置上,想法也不盡相同,故讓孩兒盡量自己去想。”
“倒是阿母有時候頗為擔心,常常考教孩兒想法來著。”
袁熙聽了,失笑道:“這件事情,正說明你阿母和兩位先生站的位置不同,故應對也不同啊。”
“你以后的路還很長,好好向兩位先生學習,去吧。”
袁叡應了一聲,卻是沒有邁開腳,“阿父,孩兒還有一事請教。”
“剛才孩兒說的,阿父肯定有不同之見,但阿父為什么卻從始至終不置可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