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漸遠去的時候,鐘宴笙方松了口氣,臉頰就被蕭弄的指腹摩挲了一下。
幽幽的藍眸盯著他“迢迢。”
鐘宴笙眼上的薄紗掉下了一半,眼眶泛紅,烏黑的眸子潤澤一片,茫然地望著他。
蕭弄與他對視片刻,止住話音,語氣溫和“還沒背完。”
“”
鐘宴笙再也不敢懷疑蕭弄是不是壞掉了。
他才要壞掉了。
離開侯府的時候,鐘宴笙是被蕭弄面不改色地從后門抱出去的。
他完全不敢想淮安侯和侯夫人會不會懷疑什么,腦子里渾渾噩噩的,腦袋縮在蕭弄懷里,疲憊地睡了
過去。
結果回到宮里就有點發熱了。
春蕪院里沒燒炭盆,還是讓他著涼了。
蕭弄擰著眉照顧了鐘宴笙一晚上,哄他吃下藥,后悔又心疼。
鐘宴笙嬌氣得很,容易生病,不該折騰他那么久的。
鐘宴笙腦門發熱,昏昏沉沉地病了兩日,生病的小雀兒黏人得很,必須要在懷里才睡得安穩,蕭弄便讓人收拾出了個新的寢殿,一邊處理內閣送來的奏章,一邊把人裹在懷里照看著,無暇在朝臣面前出現。
百官一時都有些蒙了,摸不準這位定王殿下是什么心思。
德王發動宮亂,死在亂兵之中,如今陛下是個什么情況,沒人知曉,只知道病得嚴重也有風聲說,陛下不是病的,而是在宮廷里暗暗服用烏香丸,導致神智不清,無力處理政務。
安王獲罪離京,景王因為局勢,為了自保也不得不走。
如今定王趁亂而入,百官甚至都做好了他明日就要登基的準備,等了幾日,卻不見蕭弄黃袍披身出現,反而神隱在了宮里不現身,眾人都有些大眼瞪小眼。
什么意思
京中如今還剩下的皇家宗室血脈,就只有那位十一皇子了,可也有傳聞說,這位其實并非十一皇子,真實身份與那位提不得的先太子有關,所以陛下才一直遮遮掩掩。
旋即更多的傳聞一樁接著一樁冒出來。
老皇帝君威如雷了幾十年,如今一朝失勢,許多被強壓下的血腥往事便又冒出了頭。
康文太子,順帝,先皇后,皇后母族,先太子與太子妃,蕭家滿門
流言紛紛的,氣氛惶惶不安,可是以往跟蕭弄有死仇似的都察院卻按兵不動。
百官滿頭霧水,暗暗期待著這兩位趕緊出來走兩步,解答一下他們的疑惑。
可惜沒人出來作答,蕭弄也沒有做出眾人恐懼的血腥殘暴舉動。
眾人戰戰兢兢上值了幾日,什么都沒發生。
發現日子好像跟以往也沒什么不同,大伙兒漸漸的就沒那么憂怖不安了,甚至都能喝著茶,偷偷豎著耳朵聽老皇帝的舊聞八卦了。
在蕭弄的仔細照料下,鐘宴笙其實不到三日風寒就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磨磨唧唧的,又裝病了幾日,免得蕭弄又找理由折騰他。
而且他也不想看那些奏章。
他的演技似乎有所提升,蕭弄好像也沒看出來,照舊在每日處理如山的奏章時,把鐘宴笙抱在懷里,讓他枕在自己腿上。
鐘宴笙偷偷得意,飄飄然地枕著定王殿下的大腿,跟只蜷縮在大狗懷里的小鳥似的,舒舒服服睡了幾日,渾身的筋骨都松軟了,才慢吞吞地想起了正事“啊,老東西還活著嗎”
蕭弄看他偷懶了幾日,也不戳破,擱下筆,伸手給他揉了揉腰“要去看看嗎”
鐘宴笙前兩日把淮安侯說的話都轉述給了蕭弄,但心里還在猶疑,畢竟蠱毒一日不解,蕭弄和他身上就終是有隱患的,聞聲點點腦袋。
老皇帝仍然待在養心殿里。
只是跟以往不同,盡心盡力的田喜公公離了宮,養心殿都是蕭弄的心腹,除了給老皇帝喂吃的避免他餓死外,什么都不會做。
跨進養心殿的時候,鐘宴笙便嗅到了一股惡臭,不由掩了掩鼻。
老皇帝毫無生機地躺在榻上,因為氣急攻心偏癱,行動不了,這些日子他都是躺在床上的,身上已經糟污不堪,每每他快斷氣了,蕭弄又會讓人喂他烏香丸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