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勝子一字一字的重復著顧為經的話,語氣像是一只困惑的貓。
“我不太懂。”
“共情是情緒的基礎,這是我的感悟。”
顧為經輕聲說道“一個畫家若想在作品中透露出自身的情感,能做到這一步的基礎便是共情。”
“和作品共情,和題材共情,和這個世界共情。”
“歷史上梵高先生的精神狀態時好時壞,他繪制著名的星空的時候,正住在圣雷米精神療養院接受治療。梵高曾經留下過一句著名的話為了藝術,我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由于它,我的理智有一半都崩潰了。”
顧為經說道“正是這個原因,就算是平靜的夜空,在梵高先生的精神世界的理解中,也是動蕩的,翻卷的,騷動而不安的。”
“但這幅老教堂卻不一樣。我相信這位畫家卡洛爾一定不會像梵高一樣被生活所折磨,這位畫家理解中的世界是溫情的,雷雨天也因為她的共情而變的溫和,溫暖的燭光給了人們驅散不安的力量”
顧為經回憶著自己畫畫時的感覺。
酒井勝子靜靜的聽著。
在顧為經為酒井勝子的認真和努力驚訝的時候,酒井勝子也在驚嘆于顧為經對于情緒的理解。
這種充滿靈性直覺的感性認知,讓她甚至有些自慚形穢。
“而且,我還有一個更好的證據說明這一點。”
顧為經從自己放在柜子上的書包中取出自己的iad,將平板電腦展開放在桌子上。
“我找到了這家教堂當初留下的教會檔案。”
19世紀,羅馬教廷下發給傳教士們使用的宗教類紙張制品,無論是圣經,還是登記簿,都是由意大利佛羅倫薩的老牌造紙廠混合了植物纖維的精品加厚紙張印刷制作,質量很好。
傳教士當年因為戰爭撤離的時候,這些文件全都被隔潮的油紙包裹,收納在堅固的鐵箱子中,保存的很好,字跡依舊清晰。
但畢竟是上百年的老物件了,為了防止反復翻閱造成的損壞,顧為經從看門人阿萊手中得到這些印刷制品后,就全部用畫廊里處理書畫作品的掃描儀制作成了df電子版。
他點亮iad屏幕,調出文件。
“教會記錄。”
酒井勝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有關于卡洛爾女士的消息么。”
“我總共在文件中找到了三個不同的線索。”
顧為經找到自己標注好的頁面。
“第一個出現的卡洛爾是一個仰光本地的老太太,她在教堂受洗后,取的洋文教名就是卡洛爾。”
“本地的老奶奶。”
酒井勝子抽了抽鼻子“我覺得是她的概率不大。”
“我也是這么覺得的,而且記錄中她受洗時已經59歲了,應該不可能是她。”
“第二個卡洛爾是一個英國商人的妻子,我只在1865年7月份到去年9月份的布道名單記錄中找到了這個名字。更多的信息就沒有了莪個人覺得,是這位女士的可能性也不大。1865年,雖說莫奈、德加和雷諾阿這些印象派先驅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美術風格,但傳到緬甸,還是太早了一些。”
顧為經聳聳肩“真正給我驚喜的是第三個線索,我是在教會檔案中夾雜著一本傳教士日記上,看到的這段描述。”
他說話間,調出了相應的頁面。
1876年12月19日,距離圣誕節只剩下了一周時間,安德魯神父要我們準備圣禮所用的葡萄酒,這可不好辦。我準備去殖民地總督府問一問,聽說哪里有從海上運過來的谷飼牛排和冷凍啤酒,不過是供應給高等文官的特供品
顧為經讀到
我離開教會的大門,就遇到了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小姐。她帶著太陽帽,有著雕塑一樣的五官和金紅色的頭發,真是一個印象深刻的姑娘。有剛剛從教堂告解完的從普利茅斯來的紡織品商人上去搭訕請她喝咖啡。她沒有同意,因為正她在“觀察這個世界”。一個不同尋常的答案
12月23日我又遇見了那個姑娘,我看見她拿著畫板,她難道是個藝術家一個女性畫家,這就像一個女水手一樣少見
12月26日我在平安夜的子夜彌撒上念錯了詞。安德魯神父并沒有生氣,只是在告誡我,我是神的仆人,我想他已經發現了什么。
這幾天,我常常想起那個有著金色頭發的姑娘,她可真漂亮。我有些時候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了職業。
如果我沒有上神學院,我一定會嘗試追求她
12月31日我明知道不該這么做,卻還像是被魔鬼驅使著一樣,來到了城里的幾家酒店。我想打聽一下那個女孩,哪怕是知道她的名字,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慰藉。
或許是幸運,或許是懲罰,酒店的工作人員一下子就意識到了我說的姑娘是誰,他似乎和我同病相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