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學上說,
人類的瞳孔能在狂喜、興奮、悲傷等心情短時間內劇烈變化的情況下,在幾十毫秒的時間內收縮或者擴張67倍。
這是人體生理結構上,和心情關聯最密切的器官,不以人為主觀意志而轉移。
就算那些受過專業反審訊訓練,能控制細微面部肌肉,從而達到“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境地的微表情管理大師。
他們的瞳孔變化,依然能清晰的反應出內心情緒的起伏。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西洋畫派從來都非常注重人的眸子。
能表現人物心境的眼神,能表現空間結構重合復雜的鏡子,和能表現色彩光影的燈火與燭光。
這三點,是油畫課上老師反復強調的,臨摹大師名家作品中非常需要注意的難點和要點。
東方畫派則更是對人物眼神的刻畫水準,達到了接近病態苛求的地步。
畫人畫目,畫龍點睛。
盛唐官至大理寺少卿的名臣張彥遠,在他的評點歷代繪畫名家的功過得失的著作論畫六法中,就曾提到過“為畫有法,觀眼有靈”這個觀點。
認為國畫中,如果觀眾能從人物的眼神中看到靈氣和神采,那么這幅畫就是有章法的。
揣摩模特不同的眼神,并用毛筆在紙上將其還原出來,這是歷朝歷代東方畫工所孜孜不倦的永恒追求。
東方藝術作品,
從國畫的各個流派,到受到東夏文化圈影響的犍陀羅佛教藝術,中亞美術風格、甚至部分希臘壁畫、雕塑的藝術作品中,都能清晰看到這個特點。
顧為經曾經過相關的藝術理論書籍,也和林濤教授請教過這個問題。
林濤教授認為。
無論是早期健陀羅佛教藝術,還是東夏為王候將相所揮制的人物畫,都非常注重人物的莊重威嚴。
畫師想讓觀者心懷敬畏,不敢褻瀆。
為了表現莊重,這些畫派習慣于將畫像甚至是雕塑平面化、扁平化。
不管是帶著神性的佛像,還是我們常見的清代宮廷中的帝王畫像,名臣圖譜,幾乎全都是威嚴端坐的正臉像,就是這個道理。
清宮野史,
意大利人郎世寧曾經給清圣祖康熙皇帝,進獻過一張西式側坐的肖像油畫。
他側重空間透視,畫的“惟妙惟肖,眉眼五官纖毫畢現”,想要以此討好這位東方土地的統治者。
結果康熙帝勃然大怒,
認為畫面人物坐姿虛浮,明暗不清,豪無威嚴,有形無神,俗氣之極命令將這張有毀圣顏的畫作銷毀。
郎大人這才從此認命,改行研究新體畫去了。
國畫人物往往不會有豐富的五官變化,也不像西式油畫習慣大面積的用陰影,或者透視來表現真實的空間感。
這就更加考驗畫師的水平,
過于莊重,就會顯得呆板,沒有了人氣。
因此,所有人物的精氣神,靈動的氣質和飄逸神態,都需要畫師用高超的技巧,在一雙眼睛上點出來。
從眼觀心,再觀人。
這也就是東方畫家所謂的重意不重形的“心象”。
原理顧為經都懂,可是具體應該怎么畫,他卻一直介于似懂和非懂之間。
就像學會了物理公式卻不會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