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為經好奇。
心理醫生在緬甸還是相當稀罕的行業。
這個國家窮的要命,醫保覆蓋不足。
絕大多數人即使發高燒都未必舍得去大醫院看醫生。
心理問題在他四周的社會共識里,更像是那種發達國家的少爺、小姐才有空關注的軟弱富貴病。
心情不好挺一挺就過去了。
就算是受到了重大的精神打擊,按照民族習慣,緬甸的居民也會往往訴諸于宗教安慰。
在一個佛教國家里去寺廟里燒炷一百緬幣的輕香,在蒲團上磕個頭,比看心理醫生,要物美價廉的太多。
心理醫生這種職業,在顧為經的固有認識中,還是相當高端且充滿神秘感的。金博士的形容概括的非常準確。
“當然不是。相反,這是一個很經典的刻板印象。”
“我每次新患者開始咨詢以前,我都會明確的告訴病人,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如果要加一個定語。那么相比于絕大所數沒有受過訓練的人,我更加富有經驗,富有耐心且擅于傾聽。可我依然還是一個普通人,而不是驚天魔盜團里,能把人像提線木偶一樣控制的催眠大師。”
“那些把我當成魔法師的人,真應該看看我在離婚法庭上的狼狽樣子。”
金安慶溫和的說道“若是莪真的精通讀心術且心理強大到不可摧毀,那么我就不會偶爾被前妻折磨的想要找個海邊的山崖跳下去了。老天爺呀,她結婚前是多么溫柔可愛的一個姑娘啊。”
顧為經看著屏幕里心理醫生無奈的笑臉。
他不知道金醫生為什么要對自己說這些話,又隱隱感覺好像抓住了什么難以明說的東西。
“您是想說真正讓患者做出改變的是他們自己,而非你這位醫生。”樹懶先生輕聲替他開口。
“erfect”
金醫生贊嘆的打了個響指,用手掌輕拍了兩下桌子。
“你真是一個敏銳而聰明的人。不是奉承,我所經歷過的形形色色的來訪者中,能立刻意識到我在說什么的是少數中的少數。”
“心理治療說到底,無非就是讓病人內在的情感宣泄出來。”
“適度的紫外線對健康有好處,心理問題也是同理。”
“如果每個人都能定期把自己的把內心掏出來曬曬太陽,那么一定能從中汲取正向的力量。我們心理醫生所做的就是這個溝通疏導的過程。”醫生說。
“雖然我讀了七年醫學院才拿到了博士學位,雖然在新西蘭得到心理醫生的職業執照需要經過數百小時的專項培訓才能湊足行醫資格所需要的小時數,雖然我是收費上千美元一小時的業內專家但這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并非是一次良好效果的心理咨詢的必要條件。”
“有些時候病人去找父母、情侶甚至教堂的神父、信友歇斯底里的哭一場的效果,比我寫一千頁的醫案的效果都要更好。而他們甚至根本就沒有聽說過心理學這個概念。”
金安慶博士伸出了兩根食指,彼此慢慢靠近,直到指尖的皮膚互相抵在一起。
“我一直相信,是病人與外界的溝通和靈魂之間的相互的鏈接,才讓轉變的魔法發生,而非厚重的心理學教材上的知識。”
“而在這個聊天室里,最有希望能建立這個鏈接的,顯然不是我。自閉癥患者有其特殊性,過去十年我嘗試了各種辦法,都沒有能夠打開托尼的內心。”他緩緩的說道。
“所以我才建議簡阿諾邀請您。貓女士,您是一個神奇的人。”
“我通過私人渠道了解到了一些病例和研究進展。不得不說,如小王子一般能侵潤孤獨癥候群患者封閉內心的作品,從業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真的很驚人。若是托尼今年是5歲,治療自閉癥的黃金年齡,可能一本小王子就能解開他的心房。”
心理專家搖頭說道“但他今年已經是41歲,自閉癥患者的精神狀態在這個年紀已經完全定型了。”
“舉個不算恰當的例子,這個大孩子內心的鑰匙孔已經被銹死了。他需要的不是一柄鑰匙,而是一柄能砸開大門的鐵錘。我需要您可以畫出某些對托尼本人來說更有穿透力的畫作。”
“就像闌尾炎微創手術在肚子上要先鉆出去一個小洞,我這樣的醫生才有把工具伸進去的可操作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