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端詳了手邊作品幾秒鐘,又重新拿起了畫刀,做出了一個會讓他畫室里的熟悉他的學生們驚掉下巴的大膽動作。
他輕柔的用刀鋒側面刮壓翡翠湖和天空交界處的顏料,讓顏料被外界壓力推動間,在滲入亞麻畫布的紋理過程中,彼此混色。
這是博格斯教授剛剛領悟不久的新技巧,來源嘛便是那位偵探貓。
優秀的畫師總是和葡萄藤蔓上的果實一樣,一串一串的。
歷史上的杰出的文藝工作者們往往會自發的形成一個又一個小團體,小幫派,抱團出現。
恰如席勒與歌德、馬奈與莫奈,伯牙與鐘子期。
哲學家們彼此跟吃飯喝水一樣的報刊罵戰,也在另一種形式上,把他們的命運彼此深刻的綁定在了一起。
這不僅只是因為有趣的靈魂會互相自發的吸引,也是因為高手之間的良性競爭會激發彼此的創造力,互相成就。
普通畫家的繪法技法的提高靠著勤學苦練,和嚴格的規范化美術培養。
繪畫大師的技法提高靠的是一次次頓悟和一次次面對瓶頸的自我突破。
畫刀畫半瓶水的騙子不少,叫得出名字的總共就那大貓小貓三兩只。
成為某種技法最強者的壞處就是,很少有同領域的畫師能夠有資格給予他啟發。
年過五十歲以后,他更多的是期待從其他美術形式上試圖觸類旁通。
直到偵探貓的出現。
不但給了博格斯教授壓力,也給他推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那套新出版的小王子,博格斯教授喜歡的愛不釋手。
細細的研究過后,他像是被點透了一層窗戶紙一樣,在布魯克林美術學院的教授休息室里開懷大笑。
原來還可以這么畫
原來油畫刀還能這樣運用
博格斯教授困于畫刀畫的終極領域門外十余年,小王子將這扇門悄悄打開了一個縫隙。
他便輕易靠著雄渾的繪畫功力撞開了大門,望見了漫天星光。
教授抬起手。
奶油一樣的顏料彼此在博格斯的控制下順從的咬合混色。
翠綠色的湖面盡頭和翠藍的天空融化在了一起,天空被染上了幾分濕氣。
連云霞也被水霧卷入,沾上了深邃的霞光。
“便是如此了,真贊。”
教授得意的點點頭。
老頭子在旁邊抱起了貓,一邊用手指逗弄著它的下巴,一邊傲嬌的晃著腦袋“那個偵探貓畫的是很好,有靈氣,但是掌握了技法,還是我這樣的老教授更勝一籌的,對吧”
博格斯教授手指上的無意蹭上去的顏料,沾花了貓咪雪白的絨毛。
若是他抱的是阿旺,可能已經一口咬上去了。
然而蘇格蘭折耳貓這種20世紀中后期,特地育種培養出來的寵物貓的性子就是比抓耗子的土貓要軟萌許多。
白色的小貓迷茫的睜著眼睛,不知道這個怪老頭突然發的哪門子瘋。
“小貓呀,小貓,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能看到她的作品呢,我相信我會贏的。”
博格斯教授抱著貓,在屋子里轉圈。
他確實足夠有自負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