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對方拍一幅睡蓮真跡出來,無論是財富價值還是美術價值,當初顧為經真的都未必守的住本心。
若非如此,世界范圍內交易見不得光的地下藝術品黑市,也不可能這般的火熱。
“這話我愛聽,但別把我想象得太清高,錢其實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只是這幅畫里的水太深。一天半的時間,我取爆幾家銀行也籌不出一千萬美金的現鈔,豪哥不接受緬幣。我是不想要自己的公司卷入他的洗錢生意。”
“再說,一千萬美元,我再稍微加一點也能在正規拍賣行買到一幅普通的睡蓮了。買黑畫幾乎就和豪哥綁到了一起,將來萬一資金鏈緊張,想脫手變現換成現金也還要找他做為中間人,我覺得不值當。”
陳生林笑呵呵的說道“顧為經,你能和曹軒一起畫畫,能泡到酒井小姐。會被豪哥盯上,我一點也不意外。”
“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不過,既然你喊我一聲陳叔叔。我就以長輩的身份,提醒你一句。”
“顧為經,你要想發十年紙醉金迷的橫財,找找豪哥無妨,聽說他對有才華的年輕人,出手從來都不吝嗇。可是你要想安安穩穩的當一輩子大畫家,就最好不要和豪哥有過多的關聯。”
陳生林的語氣依舊溫和。
“年輕人想發財,當然沒有錯。只是能不能踏踏實實的發一輩子財,就是一門大學問了。”
“您說的非常對,我一直都拒絕了豪哥的招攬。”顧為經趕忙解釋了一句“我提起這件事,只是想說。為人是否正派,事情的是非對對錯如何,只要您隨便一個電話,社會便會按照您的意志運行。無論是豪哥還是陳叔叔您,都握著相同的權力,這其實是挺可怕的一件事,您的秘書甚至都沒有確認我有沒有說假話。”
“當然,我沒有指責您的意思。”
顧為經說著說著,都覺得自己的話聽上去有點不知好歹。
“不,人永遠不需要為了自己的誠實而道歉。想聽假話的話,我一天可以聽到一萬句,唯有實話,是很難得的。我很高興你能和我這么說,這才是我想聽的。”
陳生林輕笑了兩聲,對顧為經的真誠頗為贊賞。
“可是顧為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世界運行規律本身就是這樣的,那你要怎么辦呢公平和正義就不是社會遠轉的內核,童話書教導小孩子善良,而是成年人的社會中,只有利益。”
“你覺得什么樣的社會才是一個好社會美國嗎我們隔壁的越南,有世界上最血腥的戰爭紀念館,里面珍藏了上百萬張,被美軍炸彈炸的五花八門的人體殘骸,被橙劑致殘的老太太和畸形嬰兒的照片。簡直是一部關于戰爭慘劇的百科全書。世界上最殘忍的一張地獄眾生會的畫稿。而這些炸彈,都是以正義的名字投下的。”
“我這些年去過各個城市,去過很多國家,最大的感受就是警察殺人,黑道殺人,參議員也會殺人。”
顧為經沉默了。
“藝術家的人生可以光風霽月,詩情畫意,但是政治家不行。我們根植于這個城市的方方面面,如果緬甸是一支被小火煮著的鐵鍋,你覺得不舒服,就可以跳出去換一座城市生活。而我不可以,這里是我的家。”
陳生林說著說著,也查覺這個話題有點沉重,他笑了笑“好了,這是老頭子才應該聊的話題。現在,顧為經小朋友,你最應該做的事情是和酒井小姐一起享受陽光和春天。對了,記得年底給我去投票站,投一張選票。”
“豪哥的事情不用擔心。論影響力,我不敢說在仰光比得過豪哥,但讓你安心畫畫準備畫展,還是不難的。”
“謝謝您,陳叔叔,如果那時候我還在緬甸的話,我會的。”
火車拉響了汽笛,慢悠悠的向著遠方駛去,開離了城市。
窗外茂密而斑駁的叢林從窗外慢悠悠的飄過,像是被橫向拖動的幻燈片。
去往植物園的路程并不遠,放在北美那種住在車輪上的國家,或許只是周末郊外小鎮開車去市中心沃爾瑪超市采購生活用品的距離。
他們卻有接近兩個小時的車程。
畢竟,總不能指望在這種年齡比顧童祥還要大的老舊鐵路上,運行出現代火車的時速。
它還能夠風雨無阻的以半個小時間隔運行。
就已經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不知道是因為1000緬幣一張的一等車廂車票超出了大多數普通人的購買能力。
亦或者是火車站的站長把他當成了陳生林的子侄,為了討好顧為經而特地凈空了車廂,這間被陽光灑滿的老室的寧靜車廂里只有他們這一行人。
上車時。
工作人員還貼心附送了百合套餐一盤有蒼蠅圍繞的西芹百合炒牛肉片,加上一壺放在磕的全是小坑的掉漆保溫壺里的速溶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