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歷史的聲音從留聲機里傳來。
曹老的思緒,也在時光長河里緩緩逆流而行,回到了那個動亂的年代。
很多老爺子覺得已經模糊的記憶,在月琴梆子的激烈聲線中,逐漸的變得再度清晰了起來。
他的先生愛戲成癡,曹軒小時候被師傅管教的印象里,都伴隨著戲臺上的背景音。
大概是逆反心理的緣故。
他這輩子從小就不是很愛聽戲。
先生總是說“小軒啊,你這孩子啥的好,咋就不會聽戲呢。戲、畫相通,名角唱戲,大師畫畫,所唱,所畫的,都是魂。什么時候學會了聽戲,畫畫嘛,也就能入神了三分了。”
就和那篇永遠抄不完的小品文一樣,曹軒一直覺得,戲是戲,畫是畫。
這種動不動就說戲如書畫,戲如人生的說法,全是扯淡。
武家坡里薛仁貴調戲試探結發妻子像是個流氓,白蛇傳的唱段里,許仙簡直像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至于什么雙投唐、天雷報更不過是些愚忠愚孝的短子。
聽這些東西,有啥營養啊
而且那個時代嘛。
文人清貴,唱戲的則是些下九流。
報紙報刊上也頗有些時局糜爛,就是因為達官貴人把大量的時間花在看戲聽曲之上,疏于國事,戲子誤國的論調。
甚至有好事者,將聽戲,喝茶,打麻將,并稱為三惡,還有加上大煙,稱之為四惡的。
每天把時間用在戲樓看戲,茶樓飲茶,陪小姐太太打麻將身上,怎么能治理好國家呢
沒有人能夠超脫于時代背景以外。
很多論點,如今看來頗為可笑,就像亡國的昏君將過失歸咎為紅顏禍水一般,然而小時候的曹軒就是從心底對唱戲的有看法。
那次南方畫派的茶會,是他第一次耐著性子走進戲園之中。
那也是他和自己的老師,生平最后一次,坐在一起看戲。
如果那時曹軒早就知道這一點,他一定會渴望時間過的更慢一點,把那天的時光,過得更久一點。
印象里,那時老師一直拉著他的手,在曹軒身邊說了好多好多的話。
現在想來,
有些人生中關鍵的道理,老師那天其實都已經說給自己聽了,只是他太年輕,年輕的沒有聽懂罷了。
他還記得,開場的時候,有幾名小武生熱場,從戲臺的兩邊一連翻了十八個跟頭,翻的人眼花繚亂,臉不紅,氣不喘,極為利索。
曹軒下意識的喝了一聲“好”。
結果被很多人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還被老師用扇子在他后脖頸上敲了一下。
等到楊小樓和梅蘭芳梅先生出場的時候,明明只是在戲臺上簡簡單單的溜達了一圈,全場卻掌聲雷動,叫好聲幾乎要將陳記大舞臺的房頂,都一同給掀翻了過去。
還有人直接扔銀元子打賞的。
老爺子笑瞇瞇的問他,知道這里面的說頭在哪里么
曹軒有點倔。
他由著小性子說到,還不是因為主演是名角,翻跟頭的卻不是,說白了和普通人家里“嫌貧愛富”又有什么區別。
戲都沒演呢,就通過名氣分出好壞來了。
就和大家把自己的名頭排在別人之后,是因為老師你的名字夠厲害了,可比不過人家祖上做大官的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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