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樣的一幅線稿作品啊
工整,規矩,精確。
太陽高懸于天邊,因為只是線稿,所以日光沒有顏色,天空也沒有顏色,只有最簡單的線條。
沒有顏色不代表這幅畫因此而變得乏味。
素描本就是用最簡單的畫法,用簡單的外形和輪廓,書寫出真實世界樣貌的繪畫技能。
顧為經畫的就很些有想法。
他用不規則的橢圓形勾畫出了陽光的璀璨。
又用圖畫上方所浮現出的一線礁岸似的云彩和水波上的褶皺。
巧妙描繪出了屬于風的形狀。
一線長廊隔空穿行于水波之間,低矮的小灌木在廊橋的橋墩之間隨風搖曳。
草葉低垂,橋影斑駁。
整幅線稿像是在陽光下照樣過久提前曝光的老照片。
沒有多余的細節,只剩下了最簡單干練的淺淺輪廓,宛如是一幅因為年代過久而褪色的真實世界。
素描老師伸長了脖子在一邊探頭去看的時候。
顧為經正在用筆尖在水波之上拉出廊橋的簡單倒影,在收尾間,為筆下的世界刻畫出最后那一絲真實的刻痕。
“抱歉,有點慢了打成這樣的稿可以嘛”
顧為經放下鉛筆。
他注意到瓦特爾教授還在身后抿著嘴唇,看著自己,于是便隨口問道。
“慢或許吧,慢好啊,值的慢。”瓦特爾教授眼神還在盯著紙面上的素描畫,嘴里不知不覺間,就緩緩的把他剛剛放在自己素描畫上的評語給說了出來,“老師在課堂上要求你們注重速度練習,一來你們所面對的美術聯考,a,大學入學考試,都是有速度要求的。”
“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交卷,就是零分,那么畫的再好也是沒有意義的。另外,更重要的是,絕大多數學生能力水平也就能畫的那樣,既然給更多的時間,也只是在磨洋工。”
“至少也可以把速度這點先練起來再說。”
“若是能畫到這個地步”瓦特爾教授抽動了一下鼻子,“這樣的作品。那么畫的再慢,用了多長時間,怎么等都是值得的。”
從最簡單的景物數量上。
顧為經在紙面上所打的稿,就要比他的那幅作品多上不少。
水彩的涂色練習而已,他們所畫的廊橋就相當于素描涂格子時的那個格子。
因此,瓦特爾教授本來讓他打稿的意思是,只要畫出一個廊橋的大體輪廓樣子就算合格了。
瓦特爾也真的只打了一個孤零零的廊橋的輪廓。
水面的倒影,天上的陽光,朦朧的云彩,以及橋面底下的小灌木這些景物全部都是他的線稿所不具備的。
都是些很簡單的線條。
可是這些陪襯,一下子就把畫作整體全部的支撐了起來。
把瓦特爾教授那種從小孩子在照片墊著硬紙板上剪出來的卡通紙片,變成活生生飛躍湖面而過的廊橋。
有足夠的時間的話。
瓦特爾教授也能把這些外景全部補上。
問題就是,足夠的時間
素描教授裝作不經意的抬起手腕,瞅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然后又算了算。
第一次畫這樣的作品。
對方研究景物構圖得畫時間吧,確定大小比例關系得畫時間吧,萬一線條沒畫好,重新修改也得要畫時間吧
而且。
說不得中途還得停下來削一次鉛筆啥的。
瓦特爾教授已經畫的嗖嗖的快了。
他給的十分鐘本來就是照著自己畫廊橋的時間往上加了一分鐘、兩分鐘的富裕量給的,就沒想著能有空讓顧為經畫的這么復雜。
結果擺在眼前,對方就是畫的很細膩,用時也就比他長了一點點。
那么除非對方也恰好每天晚上把自己關在小黑屋里,狂練素描,且其正好練的就是柏林市中心博物館島西側的水上廊橋。
就只剩下了唯一一個靠譜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