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微微停步。
格利茲市新藝術中心的外表玻璃結構上,鑲嵌著917塊可以變換色塊的熒光板,在媒體中心的程序控制下,可以充當顯示屏的效果。
畢竟是老建筑。
分辨率清晰度上和拉斯維加斯新建的那座巨型的球形建筑銀幕沒有任何可比性,本質上也只是917個獨立的像素色點而已。
顯示些簡單的色塊和文字,倒也算是夠用。
顯示屏上正變換著奧地利歷史上最重要的大畫家,維也納分離畫派的創始人克里姆特的代表作朱迪斯系列作品。
大量的金、粉色構成了舊約圣經里那位著名的美艷寡婦,充滿肉欲的精細筆觸被917塊熒光屏稀釋,投影在整座建筑的表面。
看上去與其說是克里姆特標志性的情色,不如說,有一種賽博朋克式的迷幻感。
光怪陸離的色彩被拋灑在唐寧的臉上,更加顯得她的面容陰晴不定。
唐寧又聽了一會電話,耐心終于被耗盡了。
“進去當面說。”
她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晃晃腦袋,確保陰郁的心情不會被記者拍到之后,這才邁步走入了會場之中。
唐寧是年會上的受邀嘉賓的一員。
但是,她沒有在開幕式上發言演講的機會。
所以她的座位分區和老師不在一個區域。
唐寧微笑的伸出手,和相熟的藝術家和畫廊主們打了一個招呼,轉身對著媒體區也漫不經心的停了片刻,確定留給攝像機一個優雅又不顯得刻意的側臉以后。
這才找到位置坐下。
“我在b17,來找我。”她在微信上快速編輯了一條短信。
唐寧感覺自己剛剛點擊了消息的發送鍵,一晃神的功夫,助理老楊那張充滿諂媚笑容的臉,就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唐老師,唐老師,您最近可是空中飛人,昨天早晨還在倫敦,今天就又跑來格利茲了,這行程真趕。您是不知道,最近的機票可太難買了,恨不得提前三個月頭等艙的機票全都給買空了,現在這有錢人可真多,唐老師您知道不,前幾天有凱子約人談事,光是是餐桌上的一瓶香檳,您猜猜就得”
西裝革履的老楊一路小跑的跑了過來。
“是挺忙的,satch集團想今年邀請我為他們的藝術家系列腕表設計一個花鳥工筆聯名款。今年是他們每年一款藝術家限量表計劃的第五十周年。不過我覺得這未必是最好的選擇。我的經紀人覺得斯沃琪的用戶畫像太年輕化了,她希望能和斯沃琪旗下的高端子品牌寶珀合作,而非走平民路線出貨量更大的satch,到昨天中午,我依然在和他們商量這件事。”
唐寧看著手機,頭也不抬,只是打斷了老楊的碎碎念。
“為了趕上這次年會,我特地向劉師哥借了家里的公務機,昨天晚上八點多才落地。累到是不累,不倒機的話,飛過來也就只需要1個小時,但是老師不愿意見我,就太讓人傷心了。”
“以前老師常說,中國畫很大程度上都是亞洲人自己在玩。論對現代藝術的影響力,某種程度上,甚至要弱于日韓。話真的很難聽,很刺耳,可刺耳也要聽。這不是漲他人威風,而是正視差距。所以更要一步一個腳印的追上去,每一個機會都要抓住。這是使命,也是責任。”
能走到唐寧這個地步的頂尖亞洲大畫家。
有資格任性,有資格傲慢。
但絕對不會是一個只會發怒的白癡人物。
簡單的情緒管理后,唐寧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卻又很有威儀。
“所有人都在講包容,講平等,講不區分畫派、地域和種族,每一位畫家都手拉著手,走向人類的新時代。這話嘛,半真半假。藝術圈是挺包容的,反正比起一百年前肯定是包容的多。比起女藝術家不能登臺或者老美搞種族隔離的年代也要平等的多。時代在進步,這倒不是騙人的。”
她笑笑,分不清是感慨,還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