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開始吧。安娜小姐,請問我應該怎樣開始呢你想我最先聊聊什么。要自我介紹一下”
“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是足夠觸動您,讓您曾經輾轉難眠的事情都可以,自我介紹就不必了。付費收聽這期節目的人,不會不知道曹軒是誰的。如果您需要我一個引子。那么就從一周前年會開幕式上您精彩的演講開始吧。”
安娜說“戰勝藝術家詛咒的年輕人我對這個話題蠻感興趣的,我相信成千上萬收看了開幕式的朋友們,也和我同樣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您是怎么從一幅畫上看出那么多東西的您也曾覺得自己被相似的詛咒纏身么”
安娜想起了年會開幕前夜,她和偵探貓聊天的內容。
兩種完全不同的繪畫不同。
兩種來自天南地北,八桿子都打不到的人生感悟。
但其中關于自我的那一部分,它和曹老演講里一部分,聽上去有一定的相似感。
“成功或者失敗,他都是他自己。這算是屬于優秀畫家共通的勇氣宣言么我對這部分的內容,非常感興趣。”
“這樣啊,這可是一個有點長的故事了。”
曹軒思索了片刻,將手中的空酒杯放到一邊的茶幾上,輕輕說道“安娜小姐,你進門最開始,就給我講了一個關于音樂的故事。那么我也給你講一個關于東方歌劇京劇的故事做為開場吧。”
“這是貫穿了我整個藝術生涯的故事,那是1935年的事情滬上陳記大劇院里所發生的。想來,也是快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安娜坐直了身體。
鋼琴聲和壁爐里所發出的柴火的嗶啵聲中,老人的聲音沙啞而悠長。
歷史撲面而來。
噗。
最后一小塊被煙氣所包裹的木柴在火焰中翻滾,掙扎了一會兒后,消耗完了所有的熱意。
壁爐里的明火暗淡了下去,逐漸熄滅,只有下層炭化的木料還在呈現出緩慢燃燒的悶紅色。
山毛櫸燒起來味道很清淡,缺點是遠不如橡木耐燒。
加一次木料,通常在家用壁爐里只能燃燒80到100分鐘。
距離采訪開始,已經過去了超過一個半小時。
這遠超預計中的60分鐘的訪談時間。
老楊有點擔心,這樣下去曹老的精神頭是否還夠。
但無論是伊蓮娜小姐,還是曹軒老人,雙方都沒有到時間完成了采訪任務就停止交談的意思。
兩個人真的仿佛忘卻了采訪,完全像是一對投機的老少望年交一樣,就著窗外的月色聊著天。
“最后說到獎項。國際上的大獎,該拿的,我也已經拿了全了。不過我只拿了兩次威尼斯雙年展的銀獅獎,沒有拿過金獅獎。”
曹軒的聲音悶悶的。
他和安娜聊了很多很多事情,聊了自己的人生中的失敗,聊了自己的老師,聊了他和畢加索當年幾次交談的內容。
這些都是此前從來都沒有被任何媒體報道過的內容。
談及自己的老師的往事的時候。
老人又一次忍不住紅了眼圈,但提及到被很多媒體盤點時,認為是曹軒生涯中最大的不圓滿。
曹軒反而平靜了下來。
聲音中透露著一股釋然。
“你要問我算遺憾么大概也算吧。終究不是十全十美的藝術生涯啊。不過東方人崇尚有缺,很多時候,我其實都不是同時代里最璀璨的那個名字。我是有幸見證過齊白石、徐悲鴻那一代大師的人,論藝術造詣,我不敢說就超過了前人,超過了我的老師,我只是比很多人都活的長。”
安娜說,如果談的足夠精彩。
她會獎勵給對方微笑。
毋庸置疑,這是一場極其精彩的采訪。
如果坐在外面勞斯萊斯副駕駛的位置上,已經等待的不耐煩的副手大嬸在旁邊聽到了兩個人聊天的內容。
估計她會驚喜的捂住胸口笑的昏過去的。
那個原本四平八穩公式化的訪談,那個每一個問題答案不知道都被對方的助理和經紀人推敲復核過多少遍的采訪,那個布朗爵士戲謔的等待著安娜無處下手的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