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足夠刻薄的評論,甚至可以說,依舊帶著些許19世紀維多利亞時代的中亞、非洲“文明人的探險”的殘影。
這種感覺就像日本人看最后的武士、幕府將軍。
但在把這些已經開始上升到美術哲學和創作倫理層次的形而上學的“大師之道”的宏偉命題。
不是莫奈不夠好,而是時代的局限性是刻觀存在的。
并沒有更深層次的獲得心靈的哲學體會。
初看時甚至有些樸拙,細開時,卻有豐蘊的意味從筆墨間飄蕩而出,仿佛是聞到了輕雅的花香。
勝子覺得扣除技法,扣除種種開創性的藝術表達方式,扣除那些福柯所認為的繪畫所最重要的關于人性和藝術性之間的哲學方面的思辯。
莫奈自有莫奈的偉大。
她私下里偷偷的說一句不太恭敬的評論。
不光是西方表達東方,反過來也一樣。
如何給觀眾帶來一個非常深入的文化體驗,這是整個藝術領域里最困難的母題,即使站在行業尖端的大師,也常常被攔在門檻而不得入。
但誠實的說,莫奈只是個日本文化的粉絲。
就像他無論如何也畫不出女人長裙下擺的直線條一樣。
而文化傳統是一種文明的骨髓。
就算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酒井勝子依然覺得顧為經不光做的比她好,其實做的要比早年的莫奈、雷諾阿、德加比那整整一代印象派先驅們,做的都要更好。
要真正表達出兩種不同文化的精神內核,并巧加切換,而不是簡簡單單的像加薯片調味劑一樣,賣弄些東方元素,是很難很難的。
畫皮易,畫骨難。
你不能指望莫奈掌握東方的語言和直接的一手文獻能力。
如今有歐美漢學家不懂漢語,完全以繪畫的方式,來理解董其昌的書法,做出了不錯的成果。
但也難免有隔靴搔癢的遺憾。
莫奈早年受到了大量浮士繪的影響,在創作的過程不斷的簡化細節,用大色塊來取代筆觸、平面化的壓縮空間,沒有過度的規律線條排布來表現動感。
但是。
整個東方上千年的筆墨精神,是不能簡簡單單的用“簡化細節”、“快速創作”、“平面空間”、“不加過度”這種零星的破碎詞語就加以濃縮概括的。
直到很久以后。
莫奈才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他意識到對于東方藝術理論的吸收,應該遠遠不止色彩和形式上的表面模仿那么簡單。
更加關鍵的是理念上的表達哲學。
日本富豪是早期一直是印象派最大的收藏家,而莫奈本人則也收藏了很多鈴木春信、葛飾北齋的浮世繪和版畫,他在創作后期寫給友人的信中,大量的討論了葛飾北齋的牡丹與蝶。
他年輕時認為,這樣的畫卉的曲線,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在自然界中真實存在的。但后來,他終于明悟,原來“這是一種和歐洲藝術思維完全不同的截取主題,表達世界的藝術構成手法,這是不容置疑的。”
莫奈將自己的那幅卡美爾的和服畫斥為“垃圾”。
因為上面充滿不求甚解的“日式趣味”的生硬堆砌,他開始想將畫卉中的綠色、紫色、白色和金色的搭配融會貫通,表達出真正傳統的東方風格。
這就是晚年莫奈在創作睡蓮系列的時候,一直想要讓自己所做到的事情。
莫奈年近七十歲時才開始做出的嘗試。
顧為經在十七歲時的筆下,就已經表現出來了。
酒井勝子在旁邊看著顧為經在畫布上勾勒花葉,又把頭微側,看著和茉莉頭對頭的趴在樹下的小長椅上,不知道是累的躺平了,還是震懾于茉莉大姐頭的威嚴躺平了,老老實實的舔著自己身上的毛的阿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