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避稅聽上去是可以接受的,可是如果再稍稍往灰色地帶上邁一小步,在某些數據上做一點點的文章,就能幫你多省下30萬美元呢?你是做還是不做?好吧,如果你接受了這一點,那么如果你的會計師告訴你,他有讓你逃稅的辦法,能幫你進一步省下200萬美元呢?”
“沒關系的,所有人都在這么干,保證安全,放心好了。會計師舉著香檳,在你耳邊咬耳朵,這時,你會心動么?”
“如果你告訴自己,唉,反正是逃邪惡的資本主義帝國的稅,無所謂啦。那么換一種場合呢?再如果有一天,有人聯系你,同樣是在數據做一點小小的文章,你不光省錢了,你還能再賺1000萬,只是這次作品的買家是南美的某個地下軍火商,你又會答應么?”
顧為經輕聲問道。
“藝術家往往都是些非常喜歡講究隨心所欲的群體,所以他們經常就會不自覺的模糊自由、道德乃至法律的邊界。”
“他在國外的這些年,見過了太多太多的人,有同行,有晚輩,也有美院的學生,在欲望不斷的啃食下,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有些人一開始和某些商務公關勾勾搭搭,然后慢慢的去一些狂亂的派對,覺得這樣很潮。”
“再然后,他們在party里開始用葉子,在那里白癡的信誓旦旦宣稱軟性毒品是可以接受的,不過就像喝酒一樣。再往后,就變成搖頭丸,變成了海洛因,變成了去某些混亂的街區,找人給自己打上一針。”
“往往3到5年之后,這個人就徹底消失了。”
“人就是這樣墮落的。沒有誰會一下子就變成十惡不赦的混蛋,而是慢慢的滑落到了泥沼中。”
“他們沒有底線的向著欲望不斷妥協,于是欲望就吞噬了他們。曹老就是看到了太多太多這樣的事情,所以他才能一輩子都在誘惑面前,保持著警醒。”
顧為經說道。
“曹軒先生是個有趣的哲人,我對他的自制力表示欽佩。一個人如果能連續九十年都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想不成為大師都很困難。他是想說,讓你也要成為這樣的苦行僧么?”
豪哥說道。
“不不不,和您的猜測完全相反。”
顧為經竟然笑了一下,“我當時也是和您一樣這么想的,誰知曹老和我說完這段話后,特意的告訴我,他這不是要敲打或者教育我,他是想要告訴我,不要讓自己過成一個苦行僧。”
“嗯?”
豪哥的語氣都帶上了困惑。
“他說,他喜歡對什么樣年齡的人,說什么樣年齡的話。”
“今年早些時候,在大金塔項目組里,曹老爺子和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曾經告訴我,一個畫家想要活的長,走的穩,最好酒、色、財、氣,樣樣都絕不沾身。電話里曹老告訴我,當時這么說,是因為他把我當成了一個小孩子。”
“小孩子的世界就應該是純潔無瑕的,就應該是充滿了正氣,容不下任何一絲灰塵。豪壯、熱烈、如燦爛的朝陽。”
“同時,小孩子也是沒有正確的世界觀的,不懂得節制的,如果他告訴你可以享樂,那么孩子往往就會有了自我說服的空間,大口吃酒,行樂無度。”
“所以他們應該聽的是最正確的道理,不是最真實的道理。”
“但是,在看了我的那幅畫之后……曹軒就不把我當成普通小孩子看了,他說我有了一顆足夠堅強的心,是晚輩,是男人,而不是孩子。”
“他說,我已經做好了成為了一個真正的藝術家的準備。”
縱然電話那端的中年人,仿佛是一只陰毒的眼鏡蛇一樣正窺伺著自己。
當提起曹老對他的夸獎的時候。
顧為經的語氣里,仍然帶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驕傲。
“所以,他便希望能用對待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一位同行,一位自家的晚輩,一個已經長大成人的成年人的態度,來對待我。”
“成年人不喜歡被教訓,也不耐煩去聽長者的說教,曹老打電話來,不是想要教訓我做個苦行僧,他只想把他自己的故事告訴我,和我說說那些真實的人生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