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那個土里土氣的山里人,在農人臉上的汗水與被太陽曬黑,曬的斑駁的皮膚上,他才能重新讓畫筆真正的活了過來。
所以——
他徹悟,然后離開。
少年時期,他拼盡了一切的努力,從外省的田野走出來到了巴黎。
中年時期,米勒又轉身,從巴黎,走回了巴比松的田野與村莊。
然后。
他便畫出了也許是整個法國,整個歐洲十九世紀上半葉,最牛逼的一幅畫——《拾穗者》。
在偉大的巴黎,繁華的巴黎,流光溢彩的巴黎,米勒只是無數畫著艷情的洛可可畫中的一位聲名狼藉的色情畫家。
而在廣闊田野里,他變成了整個法國歷史上第一位,也是最重要的一位農民畫家。
就此。
米勒從下流,走向了偉大。
——
任何一位繪畫大師,大概都需要有一個明悟自己在為“誰”而畫的過程。
而任何一幅真正杰出的作品,大概也都需要畫家用畫筆,真正穿刺進“誰”的心房。
或許是自己的。
或許是別人的。
或許兩者都是。
顧為經在和茉莉小姑娘,在樹下跳舞的時候,他第一次的真正感受到了“共情”的力量。
他感受到了茉莉對陪伴的渴望,然后他畫出了人生中第一幅“心有所感”水平的畫。
那幅《小王子》的封面畫,在繆斯女神的賜福小蠟燭的幫助下,他在短短一剎那間,便仿佛歷經了書中的無數次太陽的升起與落下。
那幅封面畫,他是為了圣·艾克絮配里,或者說,是為了“小王子”而畫。
而熾熱的世界的畫稿,他不是為了出版社或者廣泛意義上的觀眾而畫,他是為了那位伊蓮娜小姐而畫。
包括那幅《紫藤花圖》。
他也不是為了唐寧,甚至不是為了像曹老證明什么而動筆,顧為經是為了自己而畫。
如此,他一動筆,才落花繽紛。
對了,還有《抱女孩的貓》……
這些畫有的是水彩,有的是國畫,有的是畫刀畫,它們的形式各有不同各的不同,創作環境也不盡相似,但無一例外,都是能夠觸動人心的好畫。
繪畫的形式,背景、環境不重要。
外界的光線不重要。
承載作品的載體不重要。
這幅畫本身會不會被別人看到,會不會風風光光的擺進美術館里,也并不重要。
甚至連作品本身的色調,連它的技法,亦非一幅作品中最為關鍵的東西。
重要的是動筆那一刻心中悸動。
重要的僅是以畫寫心,以畫寫神。
這個道理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可笑的是,顧為經一直都隔了一層窗戶紙,他隱約感受到了,卻沒有真正的察覺。
甚至,可能連蔻蔻小姐,她都清楚這個道理。
她在跳舞給他看。
蔻蔻是個粉粉嫩嫩,活活潑潑,喜歡八卦,喜歡搞怪的女孩子,但她在屈膝旋轉的時候,那個跳脫的,喜歡開玩笑的的小八婆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內斂而威嚴的天使。
她那么嚴肅。
那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