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奧威爾生涯處女作《緬甸歲月》(1922——1927年見聞)——
安娜不清楚世界上是否有神存在。
倘若有。
她也不清楚此間這塊土地,負責的到底是天主還是佛陀。
但不管是天主還是佛陀,倘若他們真的存在,面對這樣言行不一的場景,大概也難以選擇寬宏大量吧?
那位年輕人。
他不信主不拜神,卻真的做到了和這里的孩子們同喜同哀,愛人如愛己,照亮了他們的生活。
所以。
在他眼里,這里也是陽光般鮮艷明媚的。
真正的善行也許和人信什么沒有太大的干系。
真正的善行,也許只和人心中有沒有熱切的愛相關。
安娜手里拿著顧為經握著小孩子手一起畫出的示范畫,安娜身前浮現著年輕人握住她的心,一起畫出的示范畫,一起所看到的熾熱世界。
在這個簡簡單單用心去看的動作里。
安娜小姐輕而易舉的被顧為經觸動了內心深處,像是玫瑰花的花瓣在風中向四周展開,金黃色的花蕊便展現在了陽光之中。
她以為自己會以看到卡拉眼中的世界,以一百五十年后的伊蓮娜小姐的身份,替一百五十年以前的伊蓮娜小姐,流下一滴溫熱的眼淚。
不。
此行的最終。
她看到了顧為經眼前的世界,替顧為經,也替安娜自己流下了一滴溫熱的眼淚。
逝者往矣。
一百五十年后的伊蓮娜小姐也許從來都不曾有過能夠成為一百五十年前那位畫技杰出的伊蓮娜小姐的機會。
安娜永遠無法真的成為卡拉,永遠無法替對方過她的人生。
但安娜永遠能成為自己。
她永遠都能選擇自己的人生。
“安娜小姐?”
艾略特吃驚的望著女人臉上的淚珠。
“沒事。”
安娜拭去了下頜上的那滴淚水,“我只是,只是……”
“我們再在這里呆會兒吧。剛剛想要和奧古斯特玩的孩子呢。”
安娜轉過頭,看向女院長。
女院長不明所以的拉了一個小孩子。
女人盯著對方的手看了片刻。
她剛剛只看到了對方臟臟的手,覺得那是個瘋孩子。
現在她發現,孩子的手是很可愛的。
他的手指細小伶仃,被年長的阿姨骨節分明的粗糙手指牢牢抓住,恰似枯老的姜黃色樹枝牢牢的纏繞著鮮嫩的小葉。
他的手指有一點點的臟,指甲縫里藏著泥污。
它們是新鮮小葉上所沾染的塵土。
只要她這個世界,和整個世界產生了某種共鳴與鏈接,那么能夠觸動心靈的“美”便無處不在。
“去吧,試試看和奧古斯特交交朋友。它生活中應該也很少遇上小孩子。我不能命令它陪誰玩。反而你可以嘗試著讓它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