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太太又厲害又漂亮。
她走起路來腳步風風火火,講起話,尤其是在說西班牙語的時候,語速極快,眉毛間顧盼生姿。
一個人氣質潑辣市儈和一個人颯爽高華,又厲害又漂亮,界限分隔往往就在于誰是和地位比他低的人說話時斤斤計較毫不退讓,還是能以毫不退讓的本來面目,面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勝子覺得,身前的那個年輕的男人此刻英俊極了。
幾個月前。
他還因為唐寧的一句奚落,崩潰的痛哭。
今天這個重逢的日子里。
顧為經坐在咖啡桌的對面侃侃而談。
他談論愛,談論藝術,談論他和《油畫》雜志社經理的談話,以及那句“伊蓮娜家族都應該去下地獄”背后的起因緣由,聲音溫和有力,眼神寧靜而安詳,聽不到任何彷徨而焦急的意味。
【他在談論的可是伊蓮娜家族啊!】
顧為經敘說期間,這句話翻來覆去的在女孩的腦海里回蕩。
有些人也會用不屑的口吻背后私下里談論地位比他們更高的人。
那語氣聽上去像是小孩子希望用他們手里的玩具塑料寶劍對著貼畫上的鯨魚指手畫腳。
“他真是不一樣的。”
她拿起水壺,為男人的喝干的空茶杯倒滿水。
顧為經正在講述安娜·伊蓮娜,坐在輪椅上的《油畫》雜志新任經理,是怎么先開出五十萬歐元的價碼收買他為自己家族背書,在被他拒絕后,價格被提到一百萬歐元,然后是最后一次……一張瑞士銀行價值300萬歐元支票被擺在了咖啡桌上。
這是最后一次出價,如果他膽敢拒絕,伊蓮娜家族就會永遠的對他關閉大門。
“伊蓮娜家族應該要下地獄,因為我不知道你們是否和豪哥一樣的惡事做盡,但我知道,你們和豪哥一樣的虛偽和傲慢,不敢面對真實的自己。不管你們在藝術世界的聲名是怎么得來的,那都是虛假的東西——我對那位伊蓮娜小姐說道。”
男人捧起玻璃杯。
“no,轉身,走出這間咖啡店,我告訴她,我會用我能想到的一切方式,拒絕伊蓮娜家族的橄欖枝。安娜小姐,我衷心的希望,我把自己的意思表述的夠明確了。”
“請放心的對我關上好了,因為無論發生了什么,我相信,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走進伊蓮娜家族的大門的。”
這些話擲地有聲。
一個音符一個音符落在實木桌子上,酒井勝子聽出了百年老琴清澈的質感。
年輕人完全明白《油畫》雜志代表的意義,也清楚伊蓮娜家族燦爛光輝的歷史。
他接受《油畫》雜志的友誼就意味著前路一帆風順。被這個行業里最權威的評論雜志討厭意味著前方將布滿荊棘,付出更多的努力,也未必能收獲那些收藏家們的青睞。
哪位貴婦人愿意穿一條被老佛爺或者可可·香奈兒認為土的掉渣的裙子呢?
哪個千萬富翁愿意花高價收藏一幅被《油畫》雜志認為缺乏藝術審美的油畫作品呢?
他不是對著畫片上的鯨魚展示威風。
顧為經面對的是真正的鯨魚。
當著行業里最有權勢的人物的面,他拒絕對方拒絕的斬釘截鐵,不留情面。
酒井勝子沒有吭聲。
她沒有說顧為經處理的好,還是處理的不好。
勝子僅僅只是拿起紙巾,低頭繼續小心清理起了阿旺的耳根。
伊蓮娜小姐曾讓酒井勝子感到緊張,比豪哥更讓女孩覺得有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