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拍岸的聲音響到耳邊,而現在心中的那個他——劉子明心中的那個自己,則在天地之間,海天之間,在懸浮于空中的礁石上盤膝而坐。
他看著哈姆雷特和芭蕾舞娘一起起舞,卡拉瓦喬和顧為經之間用畫筆進行搏斗。
他聽著億萬滴水花如瀑布砸落人間的浩瀚之聲。
劉子明也曾嫉妒過唐寧為什么畫什么就能像什么,她的每幅作品,仿佛都在講述一個持續的故事,不光有空間維度,還有時間維度。
盡管那是庸俗的故事。
可情緒張力,依舊是真實存在的。
二十歲的時候,唐寧畫的《百花圖》,每朵花都仿佛自帶香氣,甭管那香氣是不是用三塊錢的“工業香精”調配出來的,可依舊是同年齡的劉子明所做不到的。
世界上杰出的藝術大師,有用一個看似最平庸的景象講出最深邃的故事的天賦。
這樣的天賦唐寧也有。
劉子明對唐寧的不屑,在于他覺得她本可成就偉大,卻選擇將其反過來操作,用看似最深邃的場景,講出最平庸的故事。
可在過去三十年之中他心中不斷發酵的輕蔑與不屑里,本質上是否也包含著他對于師妹唐寧的妒忌呢?
或許有吧。
劉子明是個很有天賦的畫家,他的繪畫天賦能把伊蓮娜小姐吊起來抽。
然則。
那種賦予藝術品魔力與靈魂的天賦,依舊是劉子明所渴望的。
也許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面比不過唐寧,他才會想要以廣度取勝。
現在。
劉子明聽著耳邊的大潮起落。
中年人忽然覺得唐寧也不過如此罷了。
他感受到了那種用畫筆刻畫流動的時間秘訣,將凝固與流淌、片刻與永恒在畫面上互相轉換的咒語。
整個世界,都在他的耳邊凝固成了一幅畫作。
腦海里那些凝固的畫作,又在劉子明的眼前,變為了流動的生動的盛宴。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
藝術作品還是那些個藝術作品。
無論是世界,還是藝術作品,對他來說,一瞬間之后,又全都變得截然不同。
要是劉子明也有系統面板的話。
那么他就會知道。
他在此刻進入了罕見的頓悟狀態。
此刻他的繪畫經驗值正在叮咚作響。
劉子明站在船上聽著浪花,海風拂面,在這個尋常的晚上,他在瓶頸處停滯多年的lv.7等級的油畫和國畫技藝,百尺桿頭更進一步,雙雙邁入lv.8大師二階的門檻。
……
從船上下來。
劉子明在車的扶手箱里拿出了一本法國攝影大師布列松的影集。
他翻開那本黑白影集,從扉頁里取出一封書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