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印象派畫家問答猜猜看的游戲里,安娜便有這樣的威嚴。
他和顧為經都只是參加射箭比賽的凡人,凡人會失誤,會射空,會脫靶,會咳嗽、打噴嚏,會因為射箭時被蚊子叮了個包想要撓癢癢而分心。
安娜伊蓮娜不會。
她那種自然超脫的神態,讓她在拉弓前就讓旁觀者們都相信,她的箭一定會不偏不倚的正中紅心,在她開口前,就讓現場的學者和游客們相信,去翻翻藝術史的書籍,她所說的,必定最正確不過的答案。
換句話說。
他和顧為經不是來參加問答考試的選手,他們只是替月亮女神撿回箭枝的小獵狗,箭太快,太準,只有很少很少的時候,獵狗呢追上箭枝的節奏,在它飛到一半的時候,就跟住,身影逼近了箭體,和它一起奔跑。
這就是日食和月食的由來。
結果呢
亞歷山大拼死拼活的一口咬住,把箭枝給叼了回來,他得到了什么答案
哦,抱歉,剛剛那枝箭上有毒藥,所以是我亂射的。
你td玩我呢
《油畫》雜志的新任藝術總監安娜伊蓮娜以神箭手般的英姿,射出了正中靶心的99枝箭。
做為收尾的最后一射。
她卻只是隨意朝著天上漫無目的的拉開弓弦。
“哦,那個……是我剛剛隨口編的。”
聽到這話,亞歷山大整個人都當機傻掉了。
這個世界的打開方式一定有問題。
她剛剛那么認真的談論莫奈與左拉,談論巴黎,談論她讀信時的心得與感受,聲音懇切,言之鑿鑿。
亞歷山大確實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封信。
但他已知,莫奈和左拉認識,他們互相寫了很多信,左拉在回憶錄里也多次提及了卡美爾。
已知。
卡美爾是莫奈的妻子,莫奈喜歡巴黎,莫奈偶爾也喜歡說一些看上去很神叨叨的話。
他又已知。
伊蓮娜小姐每次回答都是對的,同時,伊蓮娜小姐還說,這是很簡單的問題,雖然她引用的材料相對冷僻,但任何一個認真研究過莫奈和卡美爾相關問題的學者,都一定知道答案。
……
這要是個考校書寫年代和復雜的創作背景的問題,亞歷山大也就直接縮了,頂多含含糊糊的說些模棱兩可的東西。
他不蠢。
臺下有的是相關的從業者。
隨口編個回答上去,不懂裝懂,現在不被人揭穿,采訪結束后有人翻翻書,發現他在胡說八道,也是分外丟人的事情,比認慫說“我不知道”更丟人。
但這個問題實在太簡單了,伊蓮娜小姐直接把書信的書寫年代和創作背景都直接告訴他們了,連這封信可能與《撐陽傘的女人》和《臨終的卡美爾》存在某種哲學意味上的應射關系都暗示給他們了,只是詢問詢問,他們以前的研究這封信的時候,會不會也注意過這種關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