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師微微一笑。
“我覺得這是非常不嚴謹的說法。”楊德康說道,“我不知道亞歷山大口中的作品是哪張,在我看來,整件事情就像是一場鬧劇。”
“我只能說,在藝術家參加畫展的過程之中,經常會出現多易其稿的事情,對畫面進行適當的修補和增改,這件事很常見。”
他云淡風輕的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然后又直接略過了第二個問題。
給大家充裕的遐想空間。
“我不是雙年展的評委,在這里對他們的兩幅畫進行藝術性高低的比較,不合適。”楊德康說道。
“不過,我倒覺得崔先生應該會覺得那幅畫很好。”
老楊又繼續說道:“因為當時,我們所收到的來自崔軒祐先生的答復則是——”
“這張畫畫的已經很棒了。他評價道,色彩流暢,筆法工整,不愧是曹大師看中的年輕人。作品的色塊簡潔而清晰,線條的構圖錯落有致……”
楊德康的好腦子此刻發揮了作用。
崔軒祐目瞪口呆。
他完全無法能想象到,這家伙只是隨便聽了一耳朵而已,竟然就能原封不動的把他當時對顧為經作品的敷衍的答復,紋絲不動的全部復述下來。
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差。
話語里當然聽不到標點符號,且連崔軒祐自己都不太能記憶清楚,當時他具體的確切說辭。
郵件會有記錄。
電話大概率是不會有錄音的。
當時看上去也沒有任何要錄音的理由。崔軒祐是不太相信,他做為一個助理,會把曹老給別人通的電話,紋絲不動的錄制下來的。
然則。
老楊的表情就是有一股自信。
他沒有張牙舞爪,沒有拍著胸脯保證,甚至連小肚腩都不搖了,如一只自動答錄機一樣,復述著當時的談話。
在場的所有媒體,包括崔軒祐自己,看見老楊,都會不約而同的認為,這個中年男人臉上正寫著——“我所說的話,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差”這一行大字。
它在無形中極大程度的提高了老楊話語的可信度。
有些吃瓜群眾忍不住輕輕的笑出了聲。
太有趣了。
聽出崔軒祐這番話里吹捧中夾雜著虛假的成分,不算困難。
崔軒祐也不算多么的過分。
偏愛自家孩子是人之常情。
藝術行業,古典時期有些畫家會有一些獨特的顏料搭配,筆觸罩染的方式方法。這就像巴赫曲子中的格律和復調,乃至樂句所隱含著的“bach”的唱名音符一樣,是一個藝術家最為顯著的風格標志。
他們因此而特殊,因此而與眾不同。
崔軒祐表現出這樣的敷衍姿態,從來都不是多大的罪過。
搞笑只是因為,不少人聯想到了崔小明和顧為經那場在展區里的辯論。
私下里電話中的吹捧和當面正式場合里,面對鏡頭時的鄙薄碰撞在一起,形成了獨特的化學反應。
讓人忍不住想要發笑。
事實勝于雄辯。
不需要任何的藝術素養。
只是把這樣的兩段話放在一起,所有人便會立刻明白,父與子,崔軒祐和崔小明兩個人之間,有一個撒了謊。
要不然崔軒祐因為虛偽而說了假話。
要不然崔小明因為虛偽而說了假話。
要不然兩者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