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遠遠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樣勇敢。
屬于伊蓮娜這個名字的比重,占據了她的身體里更大的那部分。什么都不做,靜靜得出著神,沉浸在時間滴答流過的感覺里,等待的事情走向未知的結果。
這般萬般事情,皆不放在心上的偌大頹唐,某種意義上來說,大概,也能被稱贊成貴族的優雅吧?
比起卡拉小姐。
我更像卡拉舅舅。
伊蓮娜小姐又開始出神了,她從盯著子彈發呆,變為了盯著顧為經發呆。
人家小畫家,遇到這樣的情況,還知道試著跑一跑呢。
她卻只能在這里可憐巴巴的發著呆。
卡拉在摩納哥的皇家賭場里醉生夢死。
她躲在自己的思索里,思維緊緊躲在軀殼里,如孩子蜷縮著身體,躲在顫抖的衣柜里,透著鑰匙孔偷窺著世界。
有什么區別呢?
都一樣。
剛剛,她還嘲笑著對方的愚蠢。
其實都一樣。
安娜安慰著自己,她也是為了顧為經好,那只是根有著鋒利尖頭的細桿而已,什么作用都派不上的,更要命的是,手拿利器也許會愚蠢的給顧為經他能夠做些什么的錯覺。
這種錯判是致命的。
她上的安保課程告訴她,在人身安全受到強烈威脅的情況下,盡可能不要去嘗試挑釁或者激怒綁匪。
從這個角度來說。
她這樣去裝面包蟲可能也是有些道理的。就像美國的部分連鎖商店,其實是不太鼓勵他們的雇員面對零元購的時候,也掏出把槍來和對方開干的,那是警察的事情。
即使單純利益角度來看。
商品只是小錢。
要是劫匪覺得你有武器,很危險,搞不好抬起手來,就直接對著你的腦袋來上一槍了,這會導致面臨的賠償可要比被打劫的商品,昂貴的多。
她才是商品。
顧為經只是雇員,他連雇員都算不上,他是那個在不巧合的時間,恰恰好跑來逛商店的路人。
他需要做的是跑。
而不是戰斗。
伊蓮娜小姐將身體斜倚在甲板上,盯著顧為經,望著他原地深呼吸,整理了一下襯衫,隨即大步向著甲板外側走去,步伐堅定有力。
咦。
他要干嘛?
安娜眨著眼睛。
走反了!走反了!你這個方向走,會和對方迎面撞的滿懷的。
真是蠢蠢的。
再說了,小畫家,你這是逃跑去了,這也太不著急了吧。
這步調走的像是正在踏著主場歌聲,準備邁步走進燈光球場,接受全場主隊球迷的歡呼的足球球星。乃至于比那更從容,她看著對方的褲腿在腳踝處垂落,鞋底踏在甲板上,輕盈的幾乎不發出聲音,又厚重的憾人。
是他的身體。
是他的意志。
是這個年輕人邁步的份量,讓他們身下這艘排水量將近十萬噸的巨輪微微的搖曳,一瞬間勝過了海潮的偉力。
白色的襯衫在光帶里映著幽光,化作了這個無星無月的夜晚里纖細而古老的月亮。
——
安娜意識到了,一個步伐如此不急不緩的泰然自若的人,應該不是為了逃跑去的。
女人感受到了這件事情的嚴肅,也感受到了優雅的魅力。
她還是覺得顧為經蠢蠢的。
他難道能靠著他的絮絮叨叨,在這樣的時刻,說的對面的的劫匪幡反醒悟,金石為開么?
但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