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馬上就給——在她拿到支票本,或者能以任何方式轉賬的第一瞬間。
她愿意用100萬歐元去買一片的抗生素。
要是醫生給她,她就把錢給醫生,要是漁民給她,她就給漁民。要是大海把一只漂流瓶推到岸上,里面裝著一片頭孢的話,她就把一百萬歐元的現金拋進大海。
沒有人來。
兩個小時過后。
她開始重新盼望,要是下兩個小時內,能有漁船出沒,那么獎金被提高了到300萬。
沒有人來。
安娜·伊蓮娜。
這個從來不算虔誠的天主教徒,又雙膝跪在沙灘上,開始了人生中最為虔誠的一次禱告。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無論她怎么許愿,向任何人許愿,向任何事情許愿,都沒有回應。
自然的偉力是如此的讓人絕望。
伊蓮娜小姐心中的祈愿變為了憤恨,她斥責著命運的不公,斥責著為什么要讓他們經受這一切,斥責著沙子,斥責著海人樹,斥責著梵高。
她斥責著他們四周的一切事務。
用怒氣勃勃的小皮鞭抽打著四周的所有,抽打著這個世界本身。
世界以輕蔑的沉默,回應著伊蓮娜小姐的憤怒。
世界上所有的憤怒,世界上所有的絕望,都源自于人的無能為力。
在安娜的回憶里,那時的場景就像是《一千零一夜》里的“瓶中惡魔”的經典故事,瓶子中的惡魔對天發誓,如果三百年內能夠得救,那么它就會給那個人世界上的所有財寶。如果五百年內能夠獲救,那么它就會讓那個人成為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
魔鬼等了一千年,才有漁夫打開了那個瓶子。
于是。
積累了一千年的怨氣傾巢而出,讓惡魔想要去殺了對方。
可所有的情緒,在遼闊的自然面前,都是蒼白的。
伊蓮娜小姐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
她掙脫出了無用的狂怒。
她坐在救生筏邊,蜷縮著腿,怔怔得盯著顧為經的臉出神。
歇斯底里有什么用呢?歇斯底里的怨氣能讓他們的未來能有任何改變么。
才兩三天的時間,年輕人的臉頰就深陷了下去,面色蒼白而憔悴。
又一次的。
伊蓮娜小姐想起了顧為經畫在沙子上的那幅畫。
繁華而美好的事物的易碎,從來都不是用來讓人厭棄美好事物本身,讓人遠遠跑開的,而是讓人意識到它們的可貴。
而祈禱。
它未嘗是想要得到漫天神佛的呼喚。
更多的……則是讓人明白自己是誰,讓人明白,到底是什么對自己最重要。
于是。
安娜從救生筏邊走了下來,她慢慢走到顧為經畫畫沙子邊。
沙子上的作品早已斑駁不堪,僅剩模糊的線條。
伊蓮娜小姐在那幅畫上跪了下來,她雙手交握,垂著頭,開始向一個一定能回應自己的人祈禱。
不是任何一位神明。
她向自己祈禱。
她也向自己許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