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g先生總共就只見了兩次面。每一次見面都在某一個時刻里相談甚歡,然后再以激烈的爭吵做為結尾。就這一點來看,我們倒真是挺像兩只憤怒的公牛。”
女人輕輕的哼了一下。
她的語氣聽上去一點也不像是一頭憤怒的牛,她以一種相當明快的語氣,開始復盤那天他與顧為經在濱海藝術中心歌劇廳里的對話。
最終。
安娜讀道:“關于那幅畫——我們兩個人給出了截然不同的態度。憤怒是我們生活中的一環,憤怒既非貶義,亦非褒義……g先生告訴我,憤怒有無數種的表現方式。野獸也很憤怒,而掌控憤怒比被憤怒所掌控要更加困難。”
“心理學家保羅·艾克曼在他的《情緒的解析》一書中,曾經把組成一個人的基本情感,分外六大類,分別是喜悅、傷心、恐懼、憤怒、驚奇以及厭惡。在寫這篇評論文章之前,我特意查詢了一些資料,提及古代的東方哲人認為一個人具有七種不同的情感以及六種不同的欲望。”
“無論采取哪一種解釋,既然人沒有辦法像做外科手術一樣,用解剖刀把某種情感從大腦中剝離出來,如果這么做,無疑于摧毀一個人的人格完整性。那么人便終究需要去接納他們。”
“愛——便是接納憤怒,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秘訣。”
……
“讓我們把話題回到我和g先生之間的爭吵。我從來都是一個固執的人,我很難被一些聽上去就很假大空的話語所說服。”安娜翻過信紙,“那天離開的時候,g先生用難以置信的口氣質問我。”
安娜輕輕的翹起嘴唇。
她用特意模仿出來的,好像是顧為經說話一般的古怪語氣說道。
“伊蓮娜女士,你可是《油畫》雜志的藝術總監,你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不停歇的告訴別人藝術的力量,藝術的力量,藝術的力量。”
女人連續把這個詞組重復了三遍。
顧為經抿了一下嘴唇。
“我沒有說這么多次?”他抗議。
“是的,你沒有,但你就是一個這么絮叨的人。”
安娜用精確的概括給予銳評。
她覺得自己總結的很好。
“你怎么能夠不去相信藝術的力量呢?”女人又重復了一遍,這句話,顧為經倒是確實說了。
“嘿。”
伊蓮娜小姐把目光從手見的信紙轉向病床上的顧為經。
她輕輕的哼了一聲。
“小畫家,我相信藝術的力量,但是嘛……你得能證明出來才行,就像赤著雙腳在水面行走,或者像先知約拿一樣掉在海里,在魚肚子里被吞下三天三夜,而毫發無損的化險為夷才行!(注)”
(注:兩者皆為西方宗教故事里的經典神跡。)
顧為經沒搞清楚。
此刻的這句話是伊蓮娜小姐現在正在對自己說的,還是她當時寫在信里的心理活動。
“兩天以后的清晨,我在濱海藝術中心的展廳,看到了一幅新的作品。作品的名字便叫做《人間喧囂》,它和本屆藝術雙年展的主題完全重名。它是畫展的最后一星期用來承接前一天剛剛閉展的組委會與新加坡國立美術館合作的特別展廳的新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