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望著窗外的天空。
這個新加坡的早晨,在中央醫院樓隔音良好的加護病房里,一切都顯得分外安寧。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間灑落,細微的灰燼在明亮的光氣里逐一閃爍,窗臺上的那只玫瑰花似乎還濕潤著,花葉綴著凌晨的水汽。
一切都剛剛好。
這讓女人記起了幾日前的歌劇院后臺,他們兩個又大吵一架,互相嘲諷,然后不歡而散。那一日安娜也是此般靜靜的凝視著窗外晴朗的天空。
同樣的人。
喜怒哀樂,情感在不同的境遇之下互相的轉換。
十八世紀歐洲的化學家們認為世界由一種名叫“燃素”的基本物質構成。“燃素”無味,無色,無質量,無體積,難以觀察又無處不在。它包含在萬物的之內,見證了同樣一種事物由熱烈變為蒼白的轉化。
它被德國化學家用來解釋燃燒的本質。
晶瑩的金屬、堅硬的木材紛紛在失去燃素之后,變為了焦黑的余燼。
它們如此“死”去。
包括人的呼吸——學者相信——也是正在緩慢釋放燃素的體現。
安娜伸出手在眼前的光柱里抓住那些在“陽光下閃爍的灰燼”,然后攤開手掌放在顧為經的眼前。
五指伸開。
“看?”
“這是什么?”
“仙女。”
伊蓮娜小姐眨眨眼睛,對年輕人說道。
顧為經側了一下頭,盯著女人白皙掌心上的一團空氣。
“如果你揮揮手,讓我看你,然后告訴我是在看仙女……您比我想象的要更有幽默感。伊蓮娜小姐,但我知道……你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呵,聰明的人都看得見。”
安娜用安徒生童話里的經典回答給予銳評。
話音說完。
她自己便輕輕的笑了起來。
“我們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畫展雖然很急,但我們可以找找時間一起讀一讀戲劇。”
燃素學說是從古代煉金術到現代化學體系進行過渡的年代中,所被提出來的諸多過渡性質的解釋之一,300年以前便已經被學界推翻并證明其中的謬誤。
伊蓮娜小姐以美學的視覺,看到了現實世界所不存在的燃素。
它無色,無質,無味道,無體積卻源源不斷的釋放著熱量。
它存在木材之中,它存在金屬里,它存在在萬事萬物之中。
所謂燃素。
正如《仲夏夜之夢》里的掌控著情感之魔法的花仙女。
它無色,無質,無味道,無體積,卻源源不斷的釋放著情感。它非好非壞,非善非惡,而作為自然的化身,做為某種欲望的隱喻,存在每個人的心間。
而花仙子手中有一種藥劑——
“只要把鮮花的汁液滴入人的眼瞼之中,他就會立刻不可救藥的愛上再次睜開眼睛后,所看到的第一個人。”
這樣的第一眼往往是盲目的,相遇時便包含著對彼此的誤解。
傲慢。
偏見。
爭吵。
……
就像一團一團的灰塵在空氣里無序的蹦蹦跳跳。
會有一天。
強烈的七情六欲被重新收束編織到一起,灰塵從空氣中凝聚,誕放出火花。
這也許叫做仙女的魔法,這也許叫做煉金術口中的燃素。
這也許……
也被叫做熱愛。
伊蓮娜小姐很少這般,如關切自己一樣關切別人,如熱愛自己一樣開始熱愛起了她新的工作。
所以。
她從虛空中捏住了小妖精的翅膀。
“對了,那天你和我說,等我們返回新加坡,你要問一個問題——”
顧為經隨口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