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搞清楚對面同學話語里的邏輯,他只覺得,如果那天晚上從貨輪里走出來,和那位服務生小哥對望的時候,他在對方的眼里仿佛看到了世界的深邃惡意。
此時此刻。
他在維克托的眼神倒影里……則仿佛看到了一灘怎么努力也扶不上墻的爛泥。
不是?
其他的事情不敢說,哪怕沒有系統,從小到大,顧為經也一直都是好孩子,是所有人眼里的好學生,是有天賦的人。
不信去問問豪哥。
人家光頭小弟都拿著果盤找上門來了好吧。
他何時被別人以這樣的憐憫的眼神注視過呢?
“看看你自己的樣子。”
“維克托,我怎么了?有什么問題。”
顧為經看看自己。
他認為自己受到了沒來由的侮辱。
“你擁有多少藝術生都無法想象的夢寐以求的開局呀?塞繆爾·柯岑斯叫你大畫家,聽上去有點陰陽怪氣,告訴你,我覺得那個老家伙在嫉妒著你呢!可你現在呢,已經來到漢堡一整年了,每天開著你那輛polo小車四處亂逛,太失敗了。”
“失敗?呃,polo小車怎么了?”
小排量車還環保呢,北極的北極熊和企鵝朋友會排著隊對你說謝謝。
他覺得自己的polo小車受到了沒來由的侮辱。不過……考慮到排放門,這樣的侮辱也許也不冤枉,不是,重點不是這個——
“我怎么了?”顧為經又一次的困惑。
“顧,你不應該荒廢自己的人生啊!你要把時間花在更有意義的事情身上,那些真正的讓自己有滿足感的事情。”
維克托說道:“polo小車沒什么。你是千萬富翁,如今卻還開著幾千歐元的廉價車。你知道這怎么了么?”
“這很棒。artist,這就是artist,那些白人富二代們拿著非常容易得到的錢,在學校里買保時捷,買大馬力性能車。ok?”他攤開手,“我不嫉妒他們,誰讓人家有個好爹。可那種拉風只要有錢,人人都可以辦到。可如你這樣的真正的千萬美元的富翁,還開著一輛廉價小破車,這就很藝術了。”
“那幅畫《雷雨天的老教堂》,它被捐掉了,我不是千萬富翁。”
顧為經解釋了一句。
“沒關系。”維克托說道:“一樣的,能把價值一千萬美元的作品捐掉,而非拿出買跑車,這依然很藝術。”
“見到你的第一天。我其實就很佩服你。我覺得你是那種能在繪畫之中得到滿足的人。我覺得你很棒。”
“那你知道什么叫不藝術了么?荒廢時間,荒廢資源,無所事事。”
“界限。”
維克托說道。
“我和你說過了,界限,我們不能像白人學生那樣荒廢自己的時間,浪蕩的度過大學生活。重點不是你開什么車,重點是你整天出去亂玩。”
“要我說,你在校外交女朋友了吧,兄弟?”
他伸出自己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