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溫柔的說道。
“那我就再說一遍。”
顧為經說道:“伊蓮娜小姐,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感到抱歉。對不起。我非常的抱歉。”
“這就是我需要經歷的事情。我是簽約畫家,開一場畫展,或者說,畫好自己的作品就是我的工作。我感受到了壓力,覺得自己無法承受,便想把它轉嫁到了別人的身上,這是一件非常懦弱的事情。”
安娜希望他開一場好的畫展。
顧為經對她說。
“伊蓮娜小姐,謝謝你——”
我都謝謝你了。
你還想要我怎么樣?
顧為經意識到了,這是一件非常懦弱的事情,他幾乎無法容忍。
讓年輕畫家真正無法容忍不是困難,不是壓力,甚至不是他沒有畫好一幅作品。
人生總是有困難的,壓力人人都有,畫不好一幅作品又怎么了?畢加索也有很糟糕的畫。
這都是正常的人生。
顧為經無法容忍的是自己的軟弱。
向豪哥妥協是一種軟弱,無法承受生活的壓力,將它丟給真正努力在幫助自己的經紀人身上,同樣也是。
后一種軟弱一點也不比前一種來的更有男子漢氣概。
無能為力不是他的錯。
但懦弱的不敢面對絕對是。
“別這么說。”伊蓮娜小姐轉過了頭。
“不,安娜,我不是出于某種補償心理才這么說的。人就是需要面對自己的問題。”顧為經抱著手邊的狗子。
他想起自己看到的《油畫》上的那篇文章。
新任女總監薩拉指責伊蓮娜小姐的嬌氣,把她形容成嘗試上廚藝課的女學生,翻抄兩下鈍鍋,發現原來“鍋會冒煙”,就準備把鍋鏟丟下來不干了。
她認為這件事情簡直無法忍受。
伊蓮娜小姐的任性不只是關系到自己的一個人,她是讓所有人的努力一起付諸東流。
知道誰才是那個翻炒兩下鍋,就把鍋鏟扔了準備不干了的么?
不是。
安娜·伊蓮娜。
是他顧為經。
他無法忍受四周人對他的期許,就準備找個鍋蓋,把鍋一蓋,愛誰誰閉著眼睛端上去。
這不是其他人問題。
這是他自己的問題。
炒的炒不好的菜是一碼事,但一點硬漢氣概都沒有,在那里哭唧唧的對身邊幫助自己的人亂發脾氣,這才是顧為經無法接受的事情。
“我的爺爺。”
顧為經指了指墻面上的,“他不是一個多好的廚子,他不是一個多有天賦的畫家,但他也是有過更好的發展機會的。本地的,曼德勒的,國外的。繪畫的,生意上的,都有。我爺爺為了家庭,為了孩子,放棄了那些。”
“從小到大。”
“我爺爺都沒有指責任何一句,指責過我或者我的堂姐,是因為我們的原因,讓他沒有過上更好的生活。也沒有讓我們產生過任何這方面的感覺。他認為——”
“那就是自己的生活。生活就是有不如意的地方。他就是應該承擔,沒有什么借口或者理由,那就是一個男人的責任。我爺爺沒有過上多么成功的生活,但他一直擁有斗志。”
“畫家,連畫都畫不好。怎么能夠去責怪別人給了他太多的期待呢。”
顧為經說道。
他怎么能把這些事情,把這些責任,全都推到別人的身上呢?
他怎么寄希望于自己連畫什么都不知道,跑去巴黎玩上一圈,然后就能抱著一幅得意的作品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