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賣170歐元的作品,理所應當要比一幅賣1700歐元的作品差上十倍。這話和我穿了一身價值4萬美元的外套。所以,我理應要比那些穿不起400美元外套的人上流一百倍。”
“這兩件事存在任何本質上的區別么?”
年輕的畫家很是認真的詢問道。
顧為經剛剛還在為了他的行為感到痛苦,然后,他馬上就又把一樣的事情,原封未動的重新干了一遍。
這就像是酒癮。
你知道沉溺于酒精是不好的事情,它帶來不了真正的快樂,酗酒所帶來的結果只有虛無。
你又始終無法戒掉。
比起一位開保時捷跑車的人,因為5歐元,摳門的錯過了把一幅很棒的作品收入囊中的機會本身。
他自己才是真正荒謬的那個。
苗昂溫、顧林……就像是一面面照映著人生的鏡子。
顧為經沒有成為他們,到底是因為他比他們更勇敢,還是因為他比他們更幸運?每當顧為經審視著自己的內心,他甚至需要面對著這樣的詰問。
難道苗昂溫不知道,豪哥的禮物是有毒的么?
難道顧林不知道,賭博是不好的么?你在賭桌上所贏得的一切籌碼都只是幻覺,最終,你將會輸掉一切。
也許他們太年輕,他們不知道。
也許他們知道。
他們還是在金錢的誘惑之下,越陷越深,最終迷失了自己。
據說每一個賭鬼都會發自內心,發自靈魂的厭棄自己,所有賭鬼都會徹頭徹尾的反省這件事情的罪惡性,他們會哭天喊地的乞求原諒,他們會罵自己不是人,他們會跪在地上磕頭,他們會砍掉自己的一根手指,發誓自己不會再賭了。
這些懺悔。
這些眼淚。
這些痛徹心扉的自白。
說真的——未必都是假的,也未必都是裝出來的,那一刻,他們真的相信自己已經認識到了這場金錢游戲的本來面目。
殘酷的是,這其中的很多很多人,都會再一次的坐到了賭桌之前。
他們既游離其外,又深深的陶醉其中,像是身體里住著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在彼此互相厭惡,這大概是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了。
顧為經從為了他曾取笑苗昂溫感到后悔,到因為穿上了一件價值幾萬美元的衣服而洋洋自得,只間隔了幾天時間。
顧為經從用懺悔的語氣告訴樹懶先生這件事情,到他開始下意識的繼續把金錢當作衡量藝術作品好壞的標準,只用了幾分鐘。
從骨子里。
他——
這位二十多歲,就把作品賣到100萬英鎊的畫家,難道真的不是這樣的標準的信徒么?他難道真的沒有因為這套標準而沾沾自喜么?要是按照這個標準,他就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為成功的幾個畫家之一。
顧為經總是覺得自己很可笑。
他從小上的就是國際學校,他十八歲就拿金獎,上的是最頂級的美術大學,拜的老師是曹軒,經紀人是伊蓮娜小姐,簽的畫廊是歐洲歷史上最頂級的畫廊之一,二十一歲就在盧浮宮開了個人畫展,作品賣到了100萬英鎊。
開玩笑。
畢加索都沒有他這個待遇的好吧,畢加索20歲的時候,還在哪里和朋友擠閣樓呢。
顧為經再在那里哭哭啼啼的說不公平,那就太軟弱了。
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