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遭遇橫死。
吳國,京城。
一位少年駐足,眺望那爬著青苔的高大院墻。
墻里有一支嬌艷的桃花探出來。
有路過的人笑問“小郎君,為什么看著佑德公的宅邸發呆啊”
少年說著一口本地口音“我在老家,聽說過佑德公的一些事跡,心里仰慕。這次正好有事來到京城,便想著來看上一眼。”
“聽過佑德公的事跡很正常,沒聽過才不正常。沒有佑德公,說不定我們吳國早就沒了。”說話之人,一臉的與有榮焉。
“可惜啊,”旁邊有人搖頭嘆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自從19年前,先佑德公駕鶴西去,佑德公府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聽著這些熱心的路人你一言、我一語,將佑德公府近些年經歷的大事逐一道出,杜祐謙只能默然。
在他離去后,長子襲爵。
長子沒什么野心,謹記著他的教誨,韜光養晦。
雖然讓家族緩緩走著下坡路,但這其實也是好事,全家都過了幾年太平日子。
可是不久長子也離世,佑德公府目前是他的長孫當家。
他這個長孫,當年他在世時就看出來了。
雖然孝順,也還算有良心。
但是志大才疏,眼高手低。
果不其然,這孫子十幾年來,一心想要重振家族,卻沒有相應的手段和才智。
這樣一來,吳國皇室對佑德公府多有猜忌和打壓之舉,原本同盟的一些家族也不再看好佑德公府,離心離德,反倒讓家族出現了斷崖式下跌。
盡管孫子的嫡母曾是吳國公主,卻也無法一直庇護下去。
長孫再這樣上躥下跳,別說五世而斬了。
怕是在這一代,甚至下一代就要被奪爵下獄,不落得滿門抄斬已經算是皇帝仁慈了。
孫子出生時,杜祐謙已經隱退,交出大權,處處配合吳國皇室收權,只做一個富貴閑人,所以與皇室相處融洽,也有很多時間含飴弄孫。
在所有的子孫中,杜祐謙與他的感情是最深的。
雖然這孫子應該已經是五六十歲的人了。
可是杜祐謙想起他時,腦海里浮現出的,卻還是他嬰兒時肉嘟嘟的樣子。
還是他走路跌跌撞撞,奶聲奶氣,說話也說不完整的樣子。
又想到已離開人世的長子,杜祐謙捂了捂心口。
隱隱的絞痛讓他嘆息一聲。
本來今天就要離開去南邊尋找仙緣,卻臨時改變了主意。
是夜。
佑德公府。
當代佑德公,杜知秋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醒來。
他知道,自己今晚已經不可能再入睡了。
人年紀大了,就睡眠淺。
在床上坐了一會,杜知秋干脆起身下床,沒有驚醒睡在外邊的小丫鬟,自己披了件白狐毛的襖子,摸索著點著了一支蠟燭。
“多多。”
“是誰”杜知秋只覺得毛骨悚然。
多多是他的小名,已經至少四五十年沒有人這么叫過他了。
哪怕當年,有資格叫他小名的人也不多。
“多多,那把打碎了安貴妃家珊瑚的彈弓,我幫你埋在假山后面了,不知現在還在那里么”那聲音幽森森的,但杜知秋卻一點都不害怕了。
因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那么的寵愛他。
哪怕變成了鬼,絕不會害他。
“祖父”杜知秋只喊了一聲,就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孩童時的種種,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