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可謂是無情到極點。
張汶祥再難忍受,惡狠狠言道“白芷,你何必求他,馬新貽此人,素來不會記掛半分情面,他一心惦記權勢,我只恨當初,瞎了招子,不該為寨子,招來一頭惡狗。”
哼。
馬新貽冷哼一聲,也不多言,當著兩人面,掏出匕首割下一截袖袍來。
素色的袍子,輕飄飄飛出一截破布。
“看見了嗎以此為證。”
“當初我是借著山寨才得以成事,可我捫心自問從來沒少過弟兄們一分一毫,身上更是不留余財,但有所獲,盡數分發給下面的人。”
“想要成事,哪兒能沒有犧牲”
“有人跟著我不幸遭了厄難,那是他命不好,有更多的兄弟,能夠過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總不能只對一兩個倒霉鬼,盯著不放。”
“況且,你問問他們,又有誰不愿意跟我”
“你縱開城門,鑄下滔天大禍,我不知你是為了賭氣,還是別的原因,都不重要了。你的根腳本就不正,往后,更是只會成為我官袍上面的一道污點。”
“就是拖你出去,凌遲也不為過。”
馬新貽的話越說越絕,臉色卻又越發平靜。
白芷聽得臉色煞白,而張汶祥則是如同一只陷入泥澤的惡獸,死死盯著老馬。
“不過,我不殺你。”
話鋒陡然一轉。
馬新貽手一抖,丟出一串鑰匙,落在牢房的稻草上面,沒有任何響動。
“從這里奔出城門兩里地,有一艘小船,順著清水河而過,能直接駛出舒城一帶,向北向南都是你的自由,記住了,我們不再是兄弟,下次見面,必分生死。”
把想說的說完,老馬轉過身去,默默離開。
夜風刮動船帆。
漫天星斗灑落。
張汶祥拉著白芷的小手上船,沒想到一路上有驚無險,逃到了河邊。
而河岸上正巧就有著一艘無人的舟船。
“難道我真的錯了。”
張汶祥忍不住會這樣想。
“我和天父天兄要做的就是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難道讓天下大均,是錯的嗎”
落魄之際,英王陳玉成,面對一輪白月侃侃而談自己的理想,以及軍隊的理想。
可現實是
“我讓他們有房住,有衣穿,有銀子花,自己身上不留分文,每有大戰,必身先士卒,他們怎么可能不愛戴我”
“我帶他們去揚州城,去紫禁城,看很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的風景他們又怎能不聽我號令”
“你是一介山寨之主,可你能帶給他們這些嗎”
“讓他們不必擔心受怕,讓他們每日能夠吃飽穿暖,即便是戰死,撫恤銀也足夠一家三口終日開支”
“你能做到嗎”
“要不要富貴,要不要做老爺他們怎么回應的”
“要要要”
呼喊一聲比一聲更高。
張汶祥一時間格外地迷茫,太平軍和大哥之間到底誰又是錯
誰又是對
“開船了。”
白芷輕輕喊了一聲,雙手抓出船槳,舟楫輕輕劃動,小船泛起水浪。
星月下,小船載著一對戀人,好似遠離塵世。